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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五年,北翟的满人、女贞、乌珠穆沁等几个部落联合勾结我国边疆官吏,春初之时自西北焚阳城起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铁蹄踏破一十二城,所踏之处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应声而落的是早早摆在塌前的一盏汤药。
团云纹梅的青白釉碗裂成了许多块,浓稠的黑色汤汁也顺着挥臂的势头四处飞溅,有的落到烧的正旺的碳火上,滋地一声便灰飞烟灭了,更多的是泼到地上,清苦的味道顺着暖意铺面而来,涩的呛人。
外面闻声乱作一团,那些莺莺燕燕的声音又尖又柔,十几个妃嫔纷纷乱乱地涌上了门前,灯火的映衬下,是一片片黑压压的影子逼近,素日里翻飞的钗环步摇,此刻竟像是张牙舞爪的兽,来势汹汹,将门撞得轰隆作响。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皇帝被突然的聒噪吵的头疼欲裂,一怒之下又顺手抄起手边的一个碗掷了出去:“一个个的要造反了不成!
朕要你们聒噪了吗!”
门外登时鸦雀无声。
良久,为首的影子动了动,缓声道:“陛下……妾只是担心……”
“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进来!”
父皇转过头,越过燕瑜深深得看了门外一眼,忽然老泪纵横,喟然沉声道,“你不必担心,风雨同舟十几年,朕的最后一面,定是留给你的。”
“陛下……”
女人的声音也跟着哽咽了,不知低声喃喃说了些什么,旋即又抬高了声音,领着着众嫔妃退去了一边。
燕瑜见门外人影空了,识趣的摆好身子,重新面向塌前跪下,低下头不去看塌上人流泪的样子。
直到硌着地板的膝盖隐隐发疼,面前才传来了一声轻叹:
“你可知,这些成日里与牛羊草马打交道的野人,为何要忽然打起了中原的心思?为何偏偏不去临近的齐、晋,偏偏要绕远而来,且那般气势汹汹,像是誓要踏平大燕万里河山不可?”
燕瑜鲜少去管这些纵横驰骋之事,忽然被问了,更是一头雾水。
可塌上躺着的即是父亲又是皇帝,不能不答。
她硬着头皮想了半晌,小心答道:“那些野人自然是妒忌大燕地大物博,富饶兴旺……”
永定帝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摆摆手打断了她:“这天下能叫人角逐的只有三样:一是权势,二是女人,三则是金银。
若是有了第一件儿,后面两样自然是唾手可得。
那也荒野蛮人要的——是天子剑!”
“泰阿剑……?”
燕姬一怔,旋即又有些迷惘的抬头看向父皇,“可……连夫子都说那是野史传说,编来树威的传说么?”
皇帝斜斜睨着她,瘦得脱了形的脸上忽然浮现了一丝得意的神色:“哼,愚昧!
朕自然会拿江山来开玩笑么?”
他沉声再道,“燕瑜,上前领命。”
女孩闻言浑身一震,顿时呆在了原地,等回转过来时,已然有泪夺眶而出。
她木木然起身,不往前,反而一步步的往后退着:“此事事关重大,关乎黎民百姓、江山社稷,恕……恕儿臣难以从命!”
“朕遗诏已立,传帝位于三子。”
燕瑜被这话生生拉扯住了步子,脑中轰然炸开,腿一软,跪了下去。
千头万绪都涌至心头,却不能表露丝毫怨言,只有泪扑簌簌滚落,垂首哀哀求道:“父皇……佑儿尚且年幼啊……”
“是啊,承佑还小。
你这做阿姐的尽管去逃,去躲,去眼睁睁看着你的亲生弟弟继位之后是如何的孤立无援,去看着朝中奸佞如何横行如何只手遮天,去看这天下大乱后他是如何成为众矢之的,去看那……”
燕瑜双膝一软,咚地又跪了下去,万念俱灰的挪至他的身前,重重地叩了三个头,声音已然哽咽:“儿臣甘愿领命。”
永定帝并没有随了这一场风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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