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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沁却笑眯眯,只当没看见:“哪个家里同意啊,我爹娘肯定也不同意,这不,我爹刚还吼我,让我不许我乱跑。”
季沁抬手亮了亮手中的明辨镜。
人群中响起了几声叹息。
“——可是我不甘心啊。”
季沁放下镜子,继续说道,“大家都杀过妖魔吧?”
屋中坐着的都是当年在北地共患难的同窗,他们都熟悉刀刃切开妖魔喉管的手感,以及它们倒下之后,那股挥之不去的腥臊味道。
如今想起,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因为斩妖刀和正气的缘故,我们杀妖魔已经比别人简单很多了,士兵就不一样了,你们谁还记得北地那个小兵,十六岁的小虎子,他是怎么杀妖魔的?”
季沁突然提起这个,周围空气都沉寂了,仿佛结了一层薄冰。
“那么小的孩子,个头还没我高,拿着一把又重又破的刀,都砍得卷刃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没有别的武器,到最后,竟然刀也断开了,只能用拳头打,用牙咬,用身体撞,北地之战结束的时候,我找到他,两条腿被妖魔吃掉了,右手也废了,这孩子躺在森森的白骨烂肉里,连疼都不会喊了。”
季沁双目黯淡下来。
她的话唤醒了许多人的记忆,当年在北地,他们因为所带装备充足,还有斩妖刀在手,一般妖魔奈何不得他们,可是那些北地士兵们就不一样了,城墙被攻破的时候,遍地残尸,最后收敛的时候,已经分不清这条胳膊是谁的,那条腿是谁的,只能统统火化掉,大火烧了很久,那股气味裹挟着那时候的酸涩情绪,依旧留在他们的记忆里,一回忆就被勾了出来。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身上的正气早觉醒几天,是不是小虎子就还能活蹦乱跳的,是不是北地就可以不死那么多人?不过也只是如果,只能想想而已。
而现如今,明明有可以让北地的悲剧不在幽州界重演的机会,却让我在帝都苟且偷安,这我做不到,即便是父母之命,也无法免除我被噩梦惊醒。”
卢铭眼睛一亮:“沁沁要去?”
“去。”
季沁拍了拍衣袍,站起身来,朝他挤了挤眼,“我去收拾点家当,谁要去,也快回去准备吧,时间不等人。”
“你才刚成亲!”
“哎,我那新婚夫君八成也得去前线,就是不知道是晋州前线还是幽州界,所以我俩彼此彼此吧,谁也不用埋怨谁。”
季二大惊失色,踉踉跄跄地迈着小步子拽她裙摆,想劝她改变主意,可惜他姐似乎一句都没往耳朵里听,径直出了藏书楼。
她离开后,屋内沉默了一会儿。
“的确,沁沁说的对,即便是一时苟且得以安宁,也不能令我睡得安稳。”
赵筠呼地一声站了起来,“我也去。”
姜瀛撑着额头:“虽然感觉这么做有些不负责,辜负长辈,可是胸口一团火怎么也没法熄灭啊……去!”
“那我也去了!”
“快去收拾东西。”
“你们都去了我还能怎样啊!
爹娘孩儿不孝,孩儿……哎哎等等我啊!”
“动作慢点,别惊动山长夫子他们!”
九月十六中午,凤岐书院数十名二级生尽数失踪,守卫们找遍整个书院,却什么也没找到,连马厩里刚培养出来的混种飞马,也丢了个彻底。
守卫们请示山长,是否扩大搜索范围,姬念夫人却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再找了。
与此同时,明辨镜公共版面上,有人布了一长诗,
“幽州胡妖客,绿眼虎皮冠。
笑拂两只箭,万人不可干。
……
白刃洒赤血,流沙为之丹。
名将古谁是,疲兵良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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