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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十年之前,那时候的署丞大人还不是署丞大人,只是一个十分臭屁的年轻人罢了。
这个十分臭屁的年轻人自恃身子骨强健底子不错,日夜颠倒着过日子,十年前他十九岁,而今已经奔三。
健康这东西一向是现世报,年纪一大,头晕体乏诸如此类的臭毛病接踵而至,这么些年下来是熬不动了,索性开始过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能恢复正常人的作息,有一半功劳是庚姜在旁边强制性押着他做的。
仿生人终究不是真的人,说白了就是套着一副软皮组织的钢铁躯壳,自然不会有所谓的人的生理体征和需求。
到睡觉时间能做的也只有准时闭上眼,他不会呼吸,僵直身体在床上躺着,像个死人。
霍阗嫌他冰冷,要求他彻夜开着恒温,这样抱着才舒服……是了,照顾霍阗就是大包大揽,照顾到床上去,该包的包了,不该包的也包了。
然而庚姜区区一介没有思想的钢铁疙瘩,并不知道“该不该”
的界限,尽他所能伺候好人,这才是本分,这才是“该”
。
庚姜躺在床外侧,直挺挺的像根棍子。
眼皮贴合,在漫漫长夜里保持待机状态,时刻准备应付突发状况,比如霍阗突然醒了要起夜,霍阗半夜口渴要喝水……总之麻烦事很多。
承署丞大人的荣华富贵,庚姜晚上穿的睡衣也是真丝,衣襟袖口处带金滚边的。
长了张性冷淡的高级脸,套上衣服往那儿一躺,塌上两人的矜贵程度竟然不相上下。
署丞大人醒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顶一张温柔可亲的脸四处作威作福,但睡相还算乖巧,毕竟眼睛一闭谁也看不见他掖着什么样的恶毒心思,入梦了不踢被子不磨牙。
有时候手臂一伸缠上庚姜,侧着身子挪了就往庚姜烘热的怀里钻,迷迷糊糊又很黏糯的模样,一般情况下根据数据整合分析庚姜都能一眼识破,其实这家伙早就醒了,只不过是刚起床找不到人撒娇,抓住他就是一顿乱蹭。
待机状态下的庚姜多数时候脑袋空空,因为没有任务,他是在还算清醒的情况下有意识捱过了一个又一个长夜。
追寻他存在的意义,似乎仿生人本质上就是件物品,不过能跑能跳会说话,长得和人类一模一样罢了。
也只有在无所事事中他才能和自己的本质彻底融合,做一堆除发热供给霍阗温暖之外什么都不干的废铜烂铁。
早上六点半,系统弹出时间提醒,庚姜睁开眼,神色一如既往的清明。
转头看一眼枕边人,霍阗盖着锦衾单露出一个头,侧身正好面对他,呼吸绵长。
他们俩盖的是一床被子,被子下是霍阗睡梦中勾着庚姜的一根小指不放。
按照往日的作息,通常是庚姜先行起床,为霍阗准备好盥洗用品之后再去叫醒他,但是计划被霍阗勾他的那只手滞住了,明明看起来没用什么力气,揪着了却紧紧不撒手。
庚姜在屡试无果后顿了顿,决定先叫醒旁边人,“霍先生,”
叫醒服务中有明确要求的一项是声音尽量放柔放轻,“……起床了,霍先生。”
对面人睡得香甜,叫了声才肯打开一条眼缝,睡眼惺忪,样子不情不愿的。
醒来见到一张死人相,没起床气的都要被气出起床气来,“做甚么你,”
初睡醒没清嗓子,声音喑哑,“……才几点,起甚么起,”
缠着庚姜的手由勾转拽,稍一用力便把人带进怀里,霍阗迷迷蒙蒙的,拿下巴摁庚姜的发旋,故意不让他动弹,“一起睡。
屁事这么多。”
“……”
清晨六点四十五,本该立马起床的庚姜被霍阗拖拉耍赖十五分钟。
照这时间点庚姜收拾完自己后该去烧水给霍阗报备梳洗,一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如果眼下这件没有解决就意味着后面的项目也要受牵连,系统的黄色警报转红,最后升级成红色感叹号,“霍先生,”
他开始背诵今日行程安排,“现在是六点四十五分,在今日计划中六点四十五分您已经起床准备开始进入盥洗程序,六点五十五分进行更衣与着装整理,七点十分应移步饭厅——”
“——庚姜,我要跟你说多少次?”
霍阗又不耐烦地把眼睛合上,“少拿那些乱七八糟的计划表捆绑我,你知不知道人生永远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给未来做安排毫无例外是无意义并且低效率的生活方式,起码对我是。”
庚姜:“可昨晚确认行程时您有说过今天要参加朝省,而朝省上午八点开始。”
铁面无私地强调道:“朝省一向准时,准时八点。”
“……闭嘴庚姜,再嚷嚷就把你头拧下来给艾青艾子当球踢,”
霍阗很鄙夷,“爷想几点朝省就几点朝省。
在爷眼里中央署没规矩,因为爷我就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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