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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有了这版卜辞的正确释读，李学勤认为：这条颇为著名的几乎被国际甲骨学界和天文史界沿袭了半个多世纪的甲骨文&ldo;日食&rdo;材料‐‐&ldo;三焰食日&rdo;，与日食没有任何关系。

因此，夏商周断代工程专家组将此条卜辞排除在殷商年代学研究的应用、参考之外。

既然殷墟甲骨文中共三条被认为是日月食的记录已连续排除了两条，那么只有第一条，也就是宾组卜辞中的五次月食记录可以应用了。

按前文所列的第一种月食记录可以看到，这五次月食最独到之处是都记有日名和干支，分别为：

1．癸未夕月食。

2．甲午夕月食。

3．己未夕■（向）庚申月有食。

4．壬申夕月食。

5．乙酉夕月食。

由于上述五条记有月食的记录皆出于验辞，故学术界并不怀疑它们的可信性，但因月食易见，任何一个地点平均每年都能见到一次月食，而同一干支的月食有时五年后重新出现，所以对上述五次月食的不同排列组合，可以得到各不相同的结果。

在夏商周断代工程之前，据学者们推算，这五次月食的年代有22家提出的40种不同的结果。

由于&ldo;乙酉夕&rdo;和&ldo;己未夕■（向）庚申&rdo;两次月食记有月名，因而成为夏商周断代工程中研究的重点。

天文学家张培瑜，古文字学家李学勤、裘锡圭、黄天树、彭裕商和甲骨学家常玉芝、刘一曼、曹定云等都对五次月食进行了深人研究。

尽管学者们对五次月食发生的年代和日期存有异议，但争议最大的则是&ldo;己未夕■（向）庚申月有食&rdo;这条卜辞的记录。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研究商代月食的绝大多数学者都沿袭董作宾的说法，认为这次月食是庚申那一天发生的月食。

只是后来有德效骞、周法高两位学者提出异议，并认为是己未那一天夜里向庚申那一天凌晨过渡时发生的月食。

很明显，这前后两说对月食认识不同的关键点是取决于对卜辞中&ldo;己未&rdo;和&ldo;庚申&rdo;两个相接的干支日之间&ldo;■&rdo;字的解释。

别看这个不起眼的&ldo;■&rdo;字，却对月食的推算起着重大而决定性的作用，可以说是差之毫厘便谬之数十年甚至数百年。

董作宾认为这个&ldo;■&rdo;字是祭名，或指天象，而德效骞和周法高则认为此字意味着&ldo;中夜&rdo;或&ldo;连续到&rdo;之意。

德效骞还基于商代纪日法是以夜半为始的观点，推算出这次月食发生于公元前1192年12月27日到28日，即安阳当地日期己未日下午九时五十三分，复圆在庚申日凌晨零时四十分。

除董作宾、德效骞、周法高等学者外，关于卜辞中的&ldo;■&rdo;字，学者们还有多种解释，从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常玉芝在其所著《殷商历法研究》中搜集的材料看，不同的解释有十数种。

但这些解释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缺陷，无法在学术界达成共识。

真正对&ldo;■&rdo;字给予正确释读和考证出其含义并在学术界取得共识的，当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裘锡圭。

1993年，裘锡圭在其发表的论文《释殷墟卜辞中的&ldo;■&rdo;&ldo;■&rdo;等字》中，通过细致严密的考证，认为&ldo;■&rdo;字应释为&ldo;皿&rdo;，它&ldo;插在前后相接的两个日名之间而构成词组（前一日名之后有时加&lso;夕&rso;字，这种日名并可用&lso;之&rso;代替），如&lso;甲乙皿乙丑&rso;……都应该是表示介于前后两天之间的一段时间的&rdo;。

同时指出，这种用法的&ldo;皿&rdo;应读为&ldo;鄉（■）&rdo;即&ldo;向&rdo;，与《诗经》&ldo;夜鄉晨&rdo;的&ldo;鄉&rdo;同义。

如&ldo;甲子鄉乙丑&rdo;，可言&ldo;甲子夕鄉乙丑&rdo;，是指甲子日即将结束，乙丑日即将开始之时。

按同类词组的意义类推，则&ldo;己未夕■（向）庚申月有食&rdo;的意思是：月食发生在己未夜向庚申这一天过渡的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即这是一次在己未日夜间快要结束时发生的月食，该次月食发生的日期是己未日，不是庚申日。

夏商周断代工程开始后，甲骨学家曹定云又将这个&ldo;■&rdo;字释为&ldo;敦&rdo;字，按他的解释，&ldo;敦&rdo;字是过渡之意，和&ldo;向&rdo;字的意思基本相同。

由此，流传日久的董作宾的&ldo;庚申月食&rdo;说就此宣告终结。

第六章商代后期诸王的年代（7）

有了对卜辞的正确释读，就可对&ldo;己未夕■（向）庚申月有食&rdo;发生的具体年份进行天文推算。

不过，对这个年份的推算，又涉及另外一个较复杂的问题，即商代的&ldo;日界&rdo;是从半夜开始，还是从天明开始?这是甲骨学界和天文学界长期争论不休的问题。

以裘锡圭、张培瑜为代表的专家，认为商代的&ldo;日界&rdo;从半夜开始，而以常玉芝、刘一曼、曹定云为代表的专家，则认为应从天明开始。

一个&ldo;半夜&rdo;，一个&ldo;天明&rdo;，尽管看起来时间相差不多，但要以此推算几千年的月食，其结果就有了很大不同。

&ldo;工程&rdo;开始后，关于甲骨文天象记录中五次月食的推算由紫金山天文台研究员张培瑜具体负责。

此前，张培瑜积几十年刻苦研究之经验，相继完成、推出了《中国先秦史历表》和《三千五百年历日天象》两部著作，填补了古代天文历法和年代学研究的空白。

这两部著作由此成为历史年代学家、考古年代学家不可或缺的案头必备参考书。

张培瑜也因为这两部力作的问世，奠定了他在这门学科中的重要学术地位。

正因为如此，他才被工程首席科学家聘为&ldo;武王伐纣年代的研究&rdo;这个极其重要和关键的课题的负责人，并主持&ldo;甲骨文天象记录和商代历法&rdo;这一专题的具体研究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