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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1页）

无论今天的学者们如何评价农民们打着义和团的旗号到处造反的行为，在那段历史中有一个原因是不能回避和忽视的：那就是外国列强对帝国领土的公开侵犯和对帝国尊严的公开侮辱激起了帝国民众的广泛的愤怒和复仇的渴望。

1900年，激起帝国农民愤怒的是德国人。

19世纪的结束，同时也是英帝国黄金时代的结束。

随着世界各国军事能力的发展，&ldo;日不落帝国&rdo;再也不是主宰世界的惟一强大的力量了。

非洲正在进行着&ldo;布尔战争&rdo;，英国官兵被当地的土著农民打得到处躲藏；而在那些已经飘扬着英国国旗的&ldo;托管&rdo;地，殖民地管理的混乱和当地人民的反抗加重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维多利亚女王的病情。

印度出现的水灾和教派之间的冲突、经济濒临崩溃的西印度群岛、热病流行的尼日尔地区以及乌干达、埃及、苏丹、锡兰、新加坡、香港，还有散落在大洋中的波利尼西亚群岛、密克罗尼西亚群岛、美拉尼西亚群岛等等‐‐英国人把象征欧洲文明的铁路和桥梁带去了，但是，几乎所有&ldo;托管&rdo;地内的农民依旧在延续着他们原始的耕种、打鱼和采椰子的生活方式。

&ldo;日不落帝国&rdo;走向下坡的趋势已经显露，这让所有的西方人都感到幸灾乐祸。

德国人感觉良好。

就当时的国家实力来讲，德国的工业产值为世界第三，全球贸易额为世界第二。

德国国会刚刚拒绝了英国首相&ldo;建立英德军事联盟&rdo;的建议，原因除了德国公众对英国的普遍敌意之外，还有德国国会议员们&ldo;暴风雨般的抗议&rdo;。

德国国会通过了一项加快发展海军舰队的法案，&ldo;以使德国拥有一支强大的战斗舰队&rdo;。

这个法案向全世界宣布了德国人决心主宰世界的决心：&ldo;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德国在争夺中国方面不能落到别的国家后面！

&rdo;‐‐德国皇帝明确地指示他的海军将军。

于是，当德国皇帝得到德国的两个传教士在中国的山东被农民打死的消息时，兴奋异常，他立即派遣舰队向中国进发‐‐19世纪入侵中国的西方列强无时无刻不在为他们的入侵寻找借口。

山东，中国北方一个尖尖地伸向太平洋的半岛，性格倔强暴烈的农民世代耕种的良田沃土，从19世纪最后的时刻起，那里成了德国人在中华帝国的&ldo;桥头堡&rdo;。

德国军队把德式铁路、德式洋房、德式教堂以及大批的德国传教士带到了帝国的山东，这一切连同在村庄密布的广大乡村里身穿黑色衣服的德国传教士以及跟在传教士身后信奉德语解释的&ldo;上帝&rdo;的中国教民一起，形成德国历史上第一块东方&ldo;属地&rdo;的奇异风景。

山东农民对德国人占领自己的土地有着压抑不住的愤慨。

德国军队的到来使在这里传教的德国传教士们顿时有了一种&ldo;翻身&rdo;的感觉，原来偷偷摸摸干的事情，现在可以公开干了。

&ldo;巨野教案&rdo;的起因就是这个县里的21名传教士都参与了搜刮民财的行动，并且有的传教士还&ldo;奸污妇女&rdo;，但是，德国军队来了，不但没有追究传教士的责任，反而逼迫帝国政府处理了几个地方官员，把几个中国农民的脑袋砍了挂起来示众。

没有什么比异族在自己的土地上横行更让中国人感到屈辱的了，一个汉字都不认识的帝国农民却懂得&ldo;亡国&rdo;这两个字的意思。

他们在走村串户的说书人和戏班子那里知道了不少种族、国家、政权、君臣和百姓在对抗异族入侵时发生的悲伤而壮烈的故事，无论是&ldo;岳母刺字&rdo;还是&ldo;十二寡妇征西&rdo;，在这些帝国农民惟一能够获得的关于&ldo;失地&rdo;、&ldo;正义&rdo;和&ldo;邪恶&rdo;的历史教育中，最蒙昧的农民都会想像到亡国后的景象，只要他能听得懂瞎子艺人吱扭扭的胡琴声和土台子上脸谱后面发出的呜呀呀的吟唱。

义和团杀洋人，在相当意义上是受这种想像的刺激。

对此，帝国官员御史刘家模说道：&ldo;方今天下强邻虎视，中土已成积弱之势，人心激愤久矣。

每言及中东（中华帝国和东洋日本）一役，莫不怆然泪下，是以拳民倡议，先得人和，争为投钱输粟。

倡始山东，盛于直隶，现传及各省。

&rdo;（《文史知识》2000年第9期，总字231期，中华书局，第12页。

一旦帝国的农民真的要&ldo;举事&rdo;了，外国传教士和教民们立即就没有了任何招架之力，只有等待被宰割的命运。

而那些跟随军舰进入帝国领土的外国官兵们，也只能缩在据点里，因为他们的数量和呐喊着的帝国农民相比，犹如狂风里的一粒沙土。

义和团团员们把他们要&ldo;灭&rdo;的人分为三等：洋人传教士，被称为&ldo;大毛子&rdo;；教民，被称为&ldo;二毛子&rdo;；同情或者有同情嫌疑的人，被称为&ldo;三毛子&rdo;。

这三者只要被义和团遇到便&ldo;杀无赦&rdo;。

义和团杀人，和初期的随便抢掠不大一样‐‐&ldo;多似乡愚务农之人，既无为首之人的调遣，又无锋利器械，且是自备资斧，所食不过小米饭玉米面而已。

既不图名，又不为利，奋不顾身，置性命于战场，不约而同，万众一心，况只仇杀洋人和奉教之人，并不伤害良民，以此而论，似是仗义。

&rdo;（仲芳氏：《庚子纪事》，载《庚子纪事》。

）但是，普通的帝国农民，杀起人来如此厉害，没有观念上的支持是绝对做不出的‐‐&ldo;其杀人之法，一刀毙命者少，多用乱刀齐下，将尸剁碎，其杀戮之惨，较之凌迟处死为尤甚。

&rdo;（刘孟扬：《天津拳匪变乱纪事》，载《义和团》。

）杀洋人，灭洋教，帝国的农民们认为自己是&ldo;神&rdo;，洋人和教民是&ldo;鬼&rdo;，这是一场&ldo;神鬼之战&rdo;‐‐杀人的和被杀的双方都已经被帝国的农民&ldo;非人化&rd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