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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2页）

扶上门框的手戴着玳瑁义甲，黄黑交融的甲片衬得指尖越发白净剔透，只见那手一发力，指节曲起，手背上的骨线清晰地凸显出来。

他用另一只手撩开锦绣门帘，从马车中探出身，在近侍的搀扶中伸足步下马车。

而后那人扬眉抬目，看向一干稀稀落落的迎接者。

这倒是瞧不出半点流放官员的潦倒相。

一年未见，杨聆蝉变化不大。

那双眼缀在一丝不苟的平整乌纱帽沿下，仍蕴道不尽的湖光山色。

他耳旁的幞头在微风中轻颤，其下是浓稠黑发，穿过筋骨分明的颈脖，没入圆领青褠衣的肩头。

男子的目光在周遭游弋一圈，终归还是落到为首者身上。

燕旗不落下风地与他对视，两人就这么对看着，好像谁都不打算先开口，场面一时有些诡异。

燕旗虽未打算给这位新官上任的经略使摆出什么大阵仗，还是带了几个排得上号的军中官员意思意思。

但现在看来，他带来的这帮人，唯一干的事就是，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地，看。

好看吗‐‐哦，是挺好看的。

要你们何用！

杨聆蝉察觉到他的尴尬，微微一笑，拱手道：&ldo;燕将军。

&rdo;

这声寻常不过的唤把他拉回久远的情绪里，一切踯躅都被汹涌黑潮吞没，迫得他深深低下头去，咬牙切齿敬一句：&ldo;杨大人。

&rdo;

&ldo;别来无恙？&rdo;杨聆蝉问。

围观群众听得一抖擞，开口就是&ldo;别来无恙&rdo;，看来这大人和他们将军是故交。

&ldo;燕某自守雁门，无谓有恙与否，不牢杨大人记挂。

&rdo;

杨聆蝉当然听得出这话中的排斥，又一笑，道：&ldo;天意难测，杨某竟是又与燕将军相逢了。

&rdo;

杨聆蝉用一语双关的&ldo;天意&rdo;把祸根推给天子，显然将军并不买账，&ldo;横眉冷对&rdo;正是燕旗现下写照，&ldo;某还有军机待理，杨大人自行参观，恕不奉陪。

&rdo;

虽不想面对杨聆蝉，燕旗还是对他校检范阳一事耿耿于怀，刚转身又回头道：&ldo;杨大人初至范阳，不通此地风土民情，还请入夜来帅帐与某一叙，以便日后经略。

&rdo;

哦日后，哦入夜。

围观群众选择性无视自家都护入夜才有空这一清白事实，强行又一抖擞。

&ldo;好。

&rdo;杨聆蝉望着燕旗大步远去的背影，言语虽短，心绪万般。

时隔一年的重逢，糙糙开始，又匆匆结束。

忙碌中的一天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已是月上中天。

燕旗正陷在满案军情中，听得下属通报经略使来谒，大有头疼之感。

炭盆把来人单薄身形描了个通透，翠绿官袍较紫绯之流更适他气质，腰间的金玉之带暗示此人本品仍居上位。

杨聆蝉立在门口，立在燕旗投过去的视线里，阖睫，垂首，双手拢于袖中，对燕旗一致意。

鸦雏色的鬓发滑过他肩头垂下，衣袖在他白得触目惊心的清峻腕口摇曳又静止，而后他整个人凝固在那里，俨然是画册中举世无双的翩翩国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