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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3页）

她还是一副很健壮的圆面孔，大眼睛，只有一件，那是有异于平常的，她已脱去了长袍，穿着大襟的旧式蓝布大短袄，下穿一条青布长裤。

她的头发，不是从前那般长长的，剪成了童发式，后脑半个月环式的长发，露出了她的白颈脖子。

耳前两道长鬓发，由额上的覆发分下来。

把那张圆面孔，形成了个月亮。

王彪觉得世界里，只有两件事可做：第一是每次打仗都亲手杀死几个日本鬼子兵，好早早地回山东去；第二就是每日都看一看黄九妹这副月亮一般圆的面孔，有好多时看不到这副面孔了，所以他一见之下，就忘了一切。

他笑嘻嘻地呆望着她道：&ldo;九妹，你还好？干妈呢？&rdo;黄九妹回手一指道：&ldo;那不是？&rdo;他看时黄大娘站在一副扁担水桶旁边，她肥胖的身体，高高的身材，卷起两只青布短袄的袖子，露出两只粗膊臂，紧紧地叉了腰。

她母女是一个型的圆脸，不过她的脸圆得发扁，眼睛也小于九妹一半，眼角上辐she了许多鱼尾纹。

王彪老远地叫了声干妈。

黄大娘道：&ldo;救火吧，少说废话。

巷子那头就是一口井，井边上现成的吊桶，你去给我挑两担水来，斧子交给九妹。

&rdo;说着，抬起她的鲇鱼头青布鞋，踢了两下空水桶。

王彪除了接受长官的命令，就是干妈的话不容打丝毫折扣。

他把斧头柄交给了九妹，挑起那空水桶就走。

这时，有七八个老百姓，都在挑水，他们挑着水桶闪闪而来，就立刻有士兵接过去，倒在一只大桶里，用水枪来吸取，向面前的火头注she。

挑了空桶的，跑着就挑水。

王彪也是挑着水桶向井头奔了去，一个不留心，和一个挑水的撞了一下。

那人骂道：&ldo;王彪，可是搅昏哕？你让飞机吓慌啦，也不看看人。

&rdo;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却是尖锐的湖南妇人腔。

王彪定睛看了看，才看出来，这是豆腐店里的老板娘张大嫂。

她是个麻子，三十多岁，平常就是和男子一般的工作。

今天她穿的是一套男子青布短袄褂，头发剪得高过了后脑勺。

个儿既长，人又长得不美，简直不像个女人。

于是笑着蹲了一蹲腿道：&ldo;大嫂你也没走？老板呢？&rdo;她道：&ldo;送子弹去了。

&rdo;王彪道：&ldo;好的，不含糊。

&rdo;张大嫂道：&ldo;恰（吃）也恰得，做也做得，冒得（没有）那个湖南人会比不过你北方人。

你北方人不走，常德是我们的，我们会走？&rdo;王彪还想说什么，后边有人叫道：&ldo;这小子还是这么多的废话。

&rdo;他一听是干妈的骂声，笑着挑了水桶就走。

他十分卖力，来回跑着挑了十几担水。

救火的人转着方向浇水，他也转着方向送水。

无如敌人下了决心，今天要烧掉常德城，第一批飞机去了，第二批又来，烧夷弹丢得不少。

正当王彪送到十二担水的时候，他一眼看到左边巷子角，冒出青焰的小火光。

他放下水桶把街边一个盛沙的小布袋，两手抄起三个，向那直奔了去。

老远地丢过去一个把青光盖着。

再走上两步，把两个沙袋丢过去。

后边有人叫了一声好，回头看时正是黄九妹。

她笑道：&ldo;那墙角里有个烧夷弹，大家都没有发现，我是刚刚看到，还没有叫出来，你就把它压熄了。

&rdo;王彪看着她手上，各拿了一只沙袋，接过来，又向前抛去。

黄九妹道&lso;侉子，别走得太近了，那东西烫得厉害。

&rdo;王彪把沙袋抛完了，偏着头一看，对那墙角上看了一看，实在把那枚横在地下的烧夷弹扑熄了，这才回转身来，深深地向她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