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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2页）

心里这样一痛快，昨天所要挣立的那一种硬气，就不知道消失到什么所在去了。

当时掏出钱来，吩咐长班去赁两床被。

长班望着他，不由得笑起来道：&ldo;洪先生，不是我底下人多嘴，你一个月也挣个十块钱，比赋闲的时候，总要好些，怎么还闹得床上一铺一盖都没有了呢？&rdo;士毅笑道：&ldo;那是过去荒唐，闹成了这般光景，从今以后就好了，我有钱了。

&rdo;说到这里，将头微微摆了两摆。

因道：&ldo;你应当恭喜我，我今天升了职务了。

我现在是办事员了，每月的薪水三十元呢。

&rdo;长班道：&ldo;真的？那可该恭喜，你一个光人，有了这么些个钱，也就可以不至于再闹饥荒了。

会馆里多住几位有差事先生，也是我们长班的福气，多少也可以沾些光呢。

&rdo;说着，他一路打着哈哈出去。

会馆里寄寓的人，有听到长班说话的，知道洪士毅升了职务的，也都走到他屋子里和他来谈话，探问究竟。

士毅觉得这是有面子的，除了承认这是事实而外，并且说自己觉得办事也并非怎样努力，不过总是谨谨慎慎，有事就办，所以会长就很赞成了。

这一晚买了几个铜子的茶叶，泡了一壶茶，和大家谈着。

到了床上，又有被盖着，这种舒服，那也就不可以言喻了。

再过一日，自然是照旧到慈善会去做办事员的工作，绝对没有离开韦蔼仁的意思了。

当身边没有人的时候，蔼仁就悄悄向他笑道：&ldo;喂！

老洪，陈四爷帮你这样一个大忙，你也不去谢谢人家吗？&rdo;士毅红了脸道：&ldo;我怎么去谢他呢？我也不便就胡乱走到人家公馆里去呀。

&rdo;蔼仁道：&ldo;难道信也不会写一封吗？&rdo;士毅道：&ldo;这个倒行。

&rdo;蔼仁道：&ldo;你写好了，别由邮政局里寄，我给你送去就是了。

&rdo;士毅道：&ldo;那怎样敢当？&rdo;蔼仁道：&ldo;这话不是那样讲。

咱们都是饭勺上苍蝇，混吃而已，咱们是鱼帮水，水帮鱼，互相利用。

&rdo;士毅见他把话都完全说明了，这也就用不着再为客气，便笑着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他。

到了次日，蔼仁在办公室里和他相会。

便笑着向他拱拱手道：&ldo;老洪，我有一件事要求你，不知道你肯答应不肯答应？&rdo;士毅倒莫名其妙，他有什么要紧的事相求，便笑道：&ldo;你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求我呢？你不是说了吗？鱼帮水，水帮鱼。

这还有什么问题呢？而且我的能力薄弱……&rdo;蔼仁不等他说完，连连摇着手道：&ldo;全不是那回事。

我还是贯彻一句话，鱼帮水，水帮鱼，我们既然同是给四爷跑跑腿的，更要团结起来才对，我的意思，很想高攀一点，和你拜个把子，不知道你的意思怎么样？&rdo;士毅不但不愿和这种人拜把子，就是愿意的话，他所说的这种拜把子的命意，也就十分可耻。

就红了脸道：&ldo;你这人说话，也不太谨慎，在这办公的所在，怎么就说起跑腿的话来？&rdo;蔼仁笑道：&ldo;这要什么紧？老实说，在这里办事的人，谁不是抱了陈家的大腿呀？&rdo;说到这里，向身后看了一看，低声道：&ldo;虽然是曹老先生在这里办事，完全是尽义务的，他也是为了要在别的所在找一份权利，把这份义务fèng补起来的。

我这话你爱信不信。

&rdo;士毅不便怎样地驳他，只好含笑点了几点头。

蔼仁笑道：&ldo;咱们不说这个了，还是说换帖这件事吧。

我自己也是很明白，有一点儿攀交不上……&rdo;他慢慢地向下说着，脸上也就慢慢地庄重起来。

士毅看他有些生气的神气了，连忙就阻拦了道：&ldo;你要这样说，不是见外了吗，我有今日，都是你老哥的携带，怎样反说对我攀不上的话来呢？&rdo;蔼仁笑道：&ldo;不是我说了一句揭了底的话，人家说狐群狗党这四个字，这是大有用意的。

我们这里的人……&rdo;说到这里，将声音低下了几格，接着道：&ldo;谁又不是这一番情形呢？大家偷偷摸摸，都有个联络，我们何必就孤单起来呢。

&rdo;士毅笑道：&ldo;你越说越不对，怎样自己骂起自己来了呢？&rdo;蔼仁道：&ldo;我敢大胆说一句，生活在这样污浊社会里的人，也没有多少人能例外。

&rdo;他说到这里时，究竟不免声音高了一点，这就把隔壁屋子里一位同事邱海山惊动了。

他是个近视眼，一副其大如铜钱的眼镜，紧紧地被钢丝软脚挂在耳朵上，两个高撑的颧骨，和下巴上一片麻黑的兜腮胡须的短桩子，这都可以形容他另成了一种人。

加上穿一件染遍了油迹脏痕的灰夹袍，外套青中泛白，两袖油腻得成为膏药板的马褂。

一见之后，就让人先有几分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