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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士毅见她有些害臊的神气，就觉得不便和她说话，可是不开口说话这个情形，又怪有趣的，跟着在她后面走了一截街，又转了两个胡同，始终是默然的，几次想和她说话，只是被无端的咳嗽声打断了。

她几次也好像有话说，停住了脚，只一顿，她依然走了。

后来走到一个更冷静些的胡同，她终于停止了，回转头来向他道：&ldo;你不要送了吧，我有钱回去就好哄我妈。

我仔细想了想，你还是不和我家人见面的好。

&rdo;士毅对她这话，当然有些奇怪：说得好好的，让我送她回家，为什么又变卦了？这倒是不能勉强，她说了仔细想想不能让我去，那或者另有原故，便站住了脚道：&ldo;我就不送了，你明天还到铁道上去吗？&rdo;小南道：&ldo;我哪有那么爱去？你借给我这些钱，我们家可以过两天的了。

改日见吧。

&rdo;她说毕，掉头就带跑步的走了。

这时，却有一个推车卖烤白薯的走了过来，士毅见那卖白薯的，只管向自己望着，也就只好走了开去。

回到会馆来，看看日影东偏，算是混过了大半天。

可是衣袋里一把铜子票，很慷慨的全数送给人了，这餐晚饭，未免没有着落，只得撒了个谎，说是钱丢了，向长班借了一毛钱，买了几个窝头吃。

长班已经知道他有了工作，不但借钱给他，自己家里吃的一碟酸腌菜，也分一大半给他。

士毅在一盏淡黄色的煤油灯下，左手拿了冷窝头，右手拿了筷子夹酸腌菜吃，心里可就想着白天那件事，觉得小南这姑娘也不完全不懂事，她不让我到她家里去，这便有些意思。

想着想着，不觉吃了三个窝头，肚子便饱了。

这一晚上，就做了一晚的零碎梦，有时把日里的事，重演一幕，有时把心里的希望，实现了出来。

到了次日早上，应该是九点钟上工的，七点多钟出门了，大宽转地绕着道，走到昨天分手的那个胡同前后，绕了几处，凡是极贫穷的人家门口，都不免重加注意。

但是并不曾遇到小南，跑到两腿发酸，看看太阳高照，只得到会里去工作。

不过心里这样想着，她把手上的钱花完了，一定会到铁道上去的，过了两三天，就可以再去找她了。

她虽是有些害臊，然而她肯接我的钱，又肯明说出来偷煤块，我多给她一些钱花，她一定可以听我的指挥。

如此想着，心里似乎有了许多安慰，也就加增了许多幻想。

下午回家的时候，在老门房那里借了几毛钱，预备今明天的伙食。

在街上走着，心里想到，假使我讨了一房家眷，住在会馆里，洗衣煮饭，一切事都有人做，虽然多一口人吃饭，有十块钱一个月，也许够了。

他如此默念着走着，忽然有人道：&ldo;嘿！

你刚出来呀。

&rdo;回头看时，只见小南空了两手在身后紧紧地跟着。

她一见人，眼珠转了两转，低了头微笑过来。

士毅看了她，也不知是何原故，立刻心上连跳了几下，问道：&ldo;你还没有买好篮子吗？&rdo;小南道：&ldo;我不是来捡煤核，我昨天回去，对我妈实说了，我妈说你是个好人，让我来谢谢你。

&rdo;士毅道：&ldo;你妈知道我在这里做事情吗？&rdo;小南摇摇头道：&ldo;不知道。

不过她说应该谢谢你，所以我自个儿就来谢谢你了。

&rdo;士毅道：&ldo;这也值不得谢。

你妈都不见怪你，为什么昨天你不让送你到家呢？&rdo;小南道：&ldo;这也用得着问吗？一个大姑娘，带个大爷们回去，那多么寒碜？&rdo;士毅道：&ldo;原来如此，我怕你不愿意和我交朋友呢？&rdo;小南笑道：&ldo;什么交朋友？你干么和我交朋友哇？&rdo;士毅道：&ldo;你穷，我也不阔，为什么不能交朋友？&rdo;小南道：&ldo;不是那么说？没有男女交朋友的。

&rdo;士毅道：&ldo;怎么没有？现在大街上走着。

那一对一对的，不都是朋友吗？&rdo;小南道：&ldo;那怎能比得？&rdo;她说了这句，看着士毅的脸道：&ldo;你住在哪儿？我还不知道哇。

&rdo;士毅笑道：&ldo;你不问我，我告诉你有什么意思呢？我天天到这里来写字，住在湖南会馆，你若有什么事要找我，尽管来找我，不要紧的。

你今天要钱花吗？&rdo;小南站着不走，用一只脚在地上涂抹着，不答。

士毅便将借了的钱，分一半出来，塞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