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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来回折腾一番,演出舞台已延伸为整个村子,所有的村民都已裹卷其间,仿佛整个村子都在齐心协力地集体驱妖。
火光在月色下闪动,鞭炮一次次窜向夜空,确也气势夺人。
在村民们心间,小小的舞台只点了一下由头,全部祭仪铺展得很大。
他们在祭天地、日月、山川、祖宗,空间限度和时间限度都极其广阔,祠堂的围墙形同虚设。
接下来是演几段大戏。
有的注重舞、有的注重唱。
舞姿笨拙而简陋,让人想到远古。
由于头戴面具,唱出的声音低哑不清,也像几百年前传来。
有一重头唱段,由滩班的领班亲自完成。
这是一位瘦小的老者,竟毫不化妆,也无面具,只穿今日农民的寻常衣衫,在浑身披挂的演员们中间安稳坐下,戴上老花眼镜,一手拿一只新式保暖杯,一手翻开一个绵纸唱本,咿咿呀呀唱将起来。
全台演员依据他的唱词而动作,极似木偶。
这种演法,粗陋之极,也自由之极。
既会让现代戏剧家嘲笑,也会让现代戏剧家惊讶。
凭心而论,演出极不好看。
许多研究者写论文盛赞其艺术高超,我只能对之抱歉。
演者全非专业,平日皆是农民、工匠、荒疏长久,匆促登台,腿脚生硬,也只能如此了。
演者中有不少年轻人,应是近年刚刚着手。
估计是在国内外考察者来过之后,纔走进傩仪队伍中来的。
本来血气方刚、手脚灵便的他们,来学这般稚拙动作,看来更是牵强。
就年龄论,他们应是我小学同学的儿子一辈。
演至半夜,休息一阵,演者们到祠堂边的小屋中吃&ldo;腰台&rdo;。
&ldo;腰台&rdo;亦即夜宵,是村民对他们的犒赏。
屋中摆开三桌,每桌中间置一圆底锅,锅内全是白花花的肥肉片,厚厚一层油腻浮在上面。
再也没有其它菜肴,围着圆锅的是十只瓷酒杯,一小坛自酿烧酒已经开盖。
据说,吃完&ldo;腰台&rdo;,他们要演到天亮。
从日落演到日出,谓之&ldo;两头红&rdo;,颇为吉利。
我已浑身发困,陪不下去了,约着几位同行者,离开了村子。
住地离这里很远,我们要走一程长长的山路。
走着走着,我越来越疑惑:刚纔经历的,太像一个梦。
翻过一个山岙,我们突然被一排火光围困。
又惊又惧,只得走近前去。
拦径者一律山民打扮,举着松明火把,照着一条纸扎的龙。
见到了我们,也不打招呼,只是大幅度地舞动起来,使我们不解其意,不知所措。
舞完一段,纔有一位站出,用难懂的土音大声说道:&ldo;听说外来的客人到那个村子看傩去了,我们村也有,为什么不去?我们在这里等候多时!&rdo;
我们惶恐万分,只得柔声解释,说现在已是深更半夜,身体困乏,不能再去。
山民认真地打量着我们,最后终于提出条件,要我们站在这里,再看他们好好舞一回。
那好吧,我们静心观看。
在这漆黑的深夜,在这阒无人迹的山坳间,看着火把的翻滚,看着举火粑的壮健的手和满脸亮闪闪的汗珠,倒实在是一番雄健的美景,我们由衷地鼓起拿来。
掌声方落,舞蹈也停,也不道再见,那火把,那纸龙,全都迤逦而去,顷刻消失在群兽般的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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