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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2页）

爸爸说，这是他从抗战以来最大一次受惊吓。

警报解除后，我们入城看被炸情况，知死伤六七人。

公园中死的二人全是出于无知：旁边有沟而不躲。

我看见其中一人虽已死，但他那跪倒在地以手搭凉棚的姿势，给我印象很深。

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死法。

回家后一直想着这件事。

晚上睡在双层床的上铺时，不知背朝里好还是朝外好：朝外怕一睁眼就看见那模样;朝里怕背后那鬼来袭。

第二天我把这种心情讲给家里人听，却被爸爸大骂一顿，说长这么大还那么胆小!爸爸从来没有这么凶骂过我。

估计他是把国仇家恨都发泄出来了。

爸爸的这幅画，生动真实的反映了抗战时学生上课的背景

事后，爸爸有《宜山遇炸记》一文记其事。

他在文中愤慨地说：

这一晚，我不胜委屈之情。

我觉得&ldo;空袭&rdo;这一种杀人办法，太无人道。

&ldo;盗亦有道&rdo;，则&ldo;杀亦有道&rdo;。

大家在平地上，你杀过来，我逃。

我逃不脱，被你杀死。

这样的杀，在杀的世界中还有道理可说，死也死得情愿。

如今从上面杀来，在下面逃命，杀的稳占优势，逃的稳是吃亏。

死的事体还在其次，这种人道上的不平，和感情上的委屈，实在非人所能忍受!我一定要想个办法，使空中杀人者对我无可奈何，使我不再受此种委屈。

次日，我有办法了。

吃过早饭，约了家里几个同志，携带着书物及点心，自动入山，走到四里外的九龙岩，坐在那大岩洞口读书。

逍遥一天，傍晚回家。

我根本不知道有无警报了。

这样的生活，继续月余，我果然不再受那种委屈。

……

家里分两派：&ldo;胆小派&rdo;和&ldo;胆大派&rdo;。

爸爸、满娘属胆小派，几个大孩子并不一定胆小，但跟惯了爸爸，也就一起跟着去逃警报。

恩狗由他们抱走。

妈妈一向属于&ldo;胆大派&rdo;，也许她是为了陪伴走不动的外婆。

我和元草哥也总跟着妈妈留在家里。

我虽属&ldo;胆大派&rdo;，大概出于好奇心，也跟&ldo;胆小派&rdo;们去过九龙岩。

他们抬着一锅稀饭，带着点心和书，以及被单布、尿布等，一路分几个休息点，轮流抱新枚。

六十年后我和宝姐再度去宜山的那回，龙岗园虽已不存，但那条溪水还在。

宝姐指给我看她洗衣服时曾掉下水去的地方。

我们靠当地政府和一位叫马玲的女企业家的帮助，也寻访了九龙岩，但已荒芜不堪，杂草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