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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2页）

文化界的人士咋舌称奇，说是多年来没有见到的现象。

书店的经销商说，许多买书人似乎带着一种&ldo;使命感&rdo;走进书店，买一本给自己之外，还要添一本送人，惟恐读&ldo;野火&rdo;的人不够多。

一位医师告诉我，他买了三百本书四处寄发。

学校老师也往往为学生集体订购，作为指定的课外读物。

海外的留学生也来信，希望这本书能销到国外。

这是个非常奇特的现象。

《野火集》破纪录地、疯狂似地畅销不是一个偶发、孤立的事件。

从专栏时期读者反映的汹涌，到成书之后读者&ldo;奔相走告&rdo;的热cháo，在在都显示这是一个深具涵义的台湾社会现象。

很明显的，我们的社会对&ldo;野火&rdo;所发出的声音有一种饥渴的需求。

需求什么呢？&ldo;野火&rdo;是个强烈的批判声音；当批判的对象是自己的时候，就成为反省。

&ldo;野火&rdo;，因此也是个自剖反省的声音。

但是&ldo;野火&rdo;里头并没有任何新鲜的观念。

它指控现代的中国人丧失道德勇气，它要求学生争取独立思考的空间，它要求政治的开放与容忍。

近代史上，一波又一波中国的知识分子一次又一次地呐喊着同样的话。

如一位教授所说：&ldo;你的野火精神和当年的文星精神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为什么廿年前叫喊的事情在廿年后还有叫喊的必要？可见我们进步非常有限。

&rdo;的确，可是这一次的叫喊，在空谷中引起嗡嗡不绝的回声，&ldo;野火&rdo;由一根小火柴烧成一小片火海，表示这是个不同的时机。

或许人们不只是厌倦窠臼本身，也厌倦一次一次叫喊后的失败。

在上千的读者来信中，大部分有这么一句话：&ldo;啊！

你说出了我心中早就想说的话&rdo;，然后加上三个惊叹号！

！

！

&ldo;野火&rdo;显然痛快地供给了情绪的发泄，但是令人心惊的是，在发泄之前，那份情绪有多么堵塞，多么郁闷。

台湾在蜕变中。

曾经是个一元化、权威分明的社会。

子女遵从父母，学生遵从老师，人民遵从政府。

可是经济起飞了，如果上一代努力的是物质上的独立，那么这一代就追求精神上的独立。

教育水准提高了，往往子女懂得比父母多，学生青出于蓝，人民所拥有的知识比官僚还高。

西方民主文化的冲击更是勇猛直接。

里根说卡扎菲计谋暗杀他，台湾的电视就显现：美国记者大声问总统：&ldo;你有没有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是撒谎。

&rdo;这种镜头对我们膜拜电视的社会不可能没有影响。

头脑再简单的人也会问一声：&ldo;哦，民主是这样的呀？&rdo;更何况是已经受了教育，宁可自己思考的人。

经济、教育、外来文化等等，构成伊甸园里的知识之果，台湾的社会大众，是吃过苹果的亚当。

吃过苹果，发觉自己的赤裸，于是急切地想看清现实，解决问题，但是亚当的脸上绑着一块蒙眼布‐‐吃苹果之前的旧观念、旧制度、旧作法、旧信仰，遮着亚当睁大的眼睛。

多少年来不曾经过审查的教条、口号、神话、谎言，密密地包扎着亚当开始流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