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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抬眼瞧了瞧三郎神色,见他依旧满面疑惑,倒是未曾见怪动怒,方才接着说道:“你嫂子没了好几年,你是知道的,这两年姐儿眼看大了,再过几年出落成人,但跟着父亲度日,街坊邻居看着不像,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会娇养闺女儿,所以这一二年便一直冷眼旁观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
那张三郎听了这话倒是唬了一跳,见那何大郎说起乔家姐妹,倒扯到自家续弦之事上来,心里就疑惑,莫不是这何捕头也看上了大姐儿,若是恁的,自己一个小小的更头儿,无论官称儿还是家底儿,可都难以与之抗衡,更不要说起那岳母老大人,生了一双富贵眼睛,哪还顾得上信用两字,若是何大郎横刀夺爱,不用说那陈氏定然是要退定礼的,想到此处,心里突突直跳,低了头便不言语。
那何大郎见张三郎面上有些忿忿的,只管低了头喝着闷酒,还道是他恼了,连忙陪笑道:“论理这是原不与兄弟相干,只是我冷眼选了这几年,附近村镇合适的人家儿,偏生就看上了乔家这位二姑娘,打发了媒婆儿去登过几次门儿,谁知那乔二姐儿好生厉害,将婆子赶打出来,不容提亲,说她姐姐若是没人家儿,她终身不嫁。
我听了十分心灰意懒,待要再说别家,怎奈心里存了那个心思,就怎么也容不下旁人了,兄弟你既然也是自家做主说亲的,哥哥这话你定然明白个中关节……”
说到此处,虽然是续弦,倒也是脸上一红,把头低了只管喝酒吃菜,一面冷眼瞧那张三郎如何答对。
那张三郎再想不到这何捕头看上的竟是二姐儿,如今听见他说破了,心中大石落地,一面埋怨自己没有见识,那乔大姐儿自从得了病,整日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地媒妁谁也不肯给她说亲,如何能落在何大郎的眼内,既然看中了,必然是见过,那就一定是二姐儿无疑了。
想到此处心中暗笑自己,果然觉得大姐儿世上无双,一提起乔家女子,总是先想到自己浑家,却忘了那二姐儿也是十二分的人才,因笑道:“原来哥哥看中了二姐,这便是了,当日我往她家中走动,也曾听见大姐儿说起,他家二姑娘为人倒与别个不同,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只怕自己出嫁之后,姐姐好温克性儿,给继母欺负了去,所以立誓不嫁,耽搁到了二十岁上。
此番我与他家大姐儿既然过了文定,听见我那大媒说了,她家已经放出口风,只等大姐儿出了门子,就要给我这位妻妹说人家儿了,到时候大哥派了媒人去说,以你这样人品门第,自然是一说就妥的了。”
那何大郎听了大喜,连忙站起来就对着张三郎鞠了一躬道:“这话真么?若是恁的,日后我做兄弟,你做哥哥罢。”
唬得三郎连忙站起来还礼,两个仗着酒意,对拜八拜,倒好似真个做成了连襟一般,也不管人家乔二姑娘乐意不乐意。
礼毕坐定了,那张三郎此番心中大石落地,倒也有些好奇的,借着酒劲儿问道:“这可是想不到的天上缘分,只是不知道大哥如何却看上了他家的二姑娘呢?乔家集离这里倒也不算十分近的。”
何大郎听了把脸一红笑道:“这件事情说来也巧了,说话儿也有一二年的光景,当年我刚刚给浑家服完了丧,知县相公体恤我中馈乏人,家里女孩子没有亲母教养,便不叫我做些凶险勾当,只在街面儿维持维持罢了。
当日为了散闷,东市西市的走动,谁知就遇见了那乔家二姑娘在街面儿上卖花儿,我倒不曾先瞧见人,只看那绒花儿扎得精巧细致,意欲买来逗我家中闺女,谁知正要上前去问,忽然来了大户人家的豪奴难为那女孩子,我因为管着街面儿上的差事,便上前调停,方知是这大户家中的小姐看上了绒花儿,要包圆儿,谁知这二姑娘已经答应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帮她留几朵的,两家儿因为此时便吵了起来。
兄弟你是知道我的,常言道既在公门内,必定好修行,在我治下出了这样恃强凌弱的事情我岂能容他?所以上前去喝住了那一帮豪奴,与这女孩子解围,谁知人家不但不领情,反说我们公门里素日断案不公道,方才纵得大户人家的奴才肆无忌惮的作践贫苦百姓。
这也说不得,那知县相公原有些贪酷之弊,也怨不得人说他,只是我穿着官衣儿,难道认下这个错儿,倒要替知县老爷给这女孩子赔不是不成?少不得说了她两句,叫她别处摆摊儿,谁知这姑娘倒不十分怕官的,竟与我理论起来。
还别说,她那样的身份见识,可不是寻常小门小户的女孩子能有的,端的引经据典,步步为营,倒把我问了个哑口无言。
谁知我也是眼皮子浅些,经过这一回拌嘴,就爱上了,当时不好明说,各自走开,过了几日,就烦出镇上有名号的婆子出去打听,知道是乔家集上乔秀才家的女孩儿,怨不得又是一样做派,果然与别家不同。
原本这样的女孩子,我一个鳏夫是高攀不起的,只因她父母双亡,跟着继母过活,虽是嫡女儿,到底落魄了,我方才敢张这个口求亲,谁知姑娘听了,也不问问身家门第,就将婆子轰了出来,说是她姐姐病在家中,做妹子的如何能越过姐姐自己攀高枝儿,所以发誓不嫁人,要在娘家照顾姐姐一辈子的。
那媒婆子听了无法,只好回来照实对我讲了。
当日也曾下过两回狠心,就要把这二姑娘抛撇下了,另觅佳偶,怎奈又丢不开手,越发耽搁了一二年,看了几家儿的姑娘,都不中我的意,如今我家里姐儿眼看大了,正愁这续弦的事情没处抓挠,且喜倒是天可怜见,竟教兄弟做了我的连襟,我方知她家大姐儿聘了出去,这就不用说,二姐儿自然也是要说人家儿的了。”
那张三郎听着说书一般,方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心中暗叹这两人倒也有些缘法,只是自己这位妻妹与她姐姐却是别一样的品格儿,倒是一块暴碳,不知这位何捕头能否拿捏的住她……
倒不如自己娶了大姐儿过门之后,再细细的与浑家商议此事,想到这儿陪笑道:“前儿听我那媒人老干娘说了,她家已经烦出人去打听着,二姑娘自然是要出阁的,到时我与大姐儿商议商议,再给哥哥过话儿吧。”
那何大郎闻言,站起来对着三郎便拜,三郎连忙还礼,弟兄两个又吃些酒菜,说几句没要紧的闲话,方才各自散了。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眼看过礼的日子也快到了,三郎想着这几日无事时家去一趟,与母亲商议娶亲的事情,自己如今虽然早已成年,此事上头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儿,少不得先与那李四郎商议一回。
打定了主意,可巧这一晚上又是弟兄两个打更,便先往二荤铺子里头掂对了四个酒菜儿,又去脚店寻了一坛双料茉莉花的好甜酒儿,打点齐备了,晚饭也不吃,径直往更房里候着李四郎。
谁知左等右等,那李四郎竟不曾来,眼见着起了更,张三郎心中有些担忧,遂起身提个气死风灯出去迎一迎,没想到刚刚走到门首处,竟与人撞了个满怀,仔细一瞧正是李四郎的模样。
张三方才放了心,一面笑道:“四兄弟还是这般急脚鸡似的,时辰还来得及,如何疯跑?”
四郎听了呵呵儿一乐,脸上微微一红道:“原本是要早些来的,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嗨……屋里的事情不好对三哥说的。”
那张三郎一个没成过亲的愣头儿青,也不知李四郎说些什么,恍惚知道也许不是好话,只得摇头一笑道:“我虽是做哥哥的,这事儿上面可是管不着你……”
四郎嘻嘻一笑道:“说话儿哥哥也就成亲了,到时候自然知道其中的关节。”
一面瞧见桌上摆着甜酒儿并些酒菜儿,倒是勾动了腹内馋虫,因吞了吞口水笑道:“这是怎么说,倒叫哥哥坏钞。”
三郎已经伸手取了墙上的梆子锣笑道:“这不值什么,如今还有些事情要与四兄弟请教,咱们先打了头更,回来吃些酒菜,我再慢慢的问你。”
四郎听了连忙答应着,接过了梆子,兄弟两个出去打更。
外头平安无事,一时仍回来,三郎将那茉莉花儿甜酒儿往火上热着,一面与李四说道:“眼看着离过礼的日子也不远了,正经的要问问兄弟,到底如何过场,只怕还要看个机会往仙姑家中一叙,讨教讨教吧?”
李四听见原来是问过礼的事情,自己因娶过亲了,这件事上倒是门儿清,因摆了摆手笑道:“这却不必再跑一趟,我说与哥哥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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