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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沿着屋檐向下低落,地上早积起了浅浅的小水洼,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檐下素面绘着水墨兰花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摆,昏黄的灯光在这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温暖而醉人。
灯下,谢谦之翻看着手中的书卷,修长的手指自由散漫的游走于书页之间,不时提笔写上一段,更漏声声在耳边催着时辰,他却似全然不曾听到一样。
谢谦之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放下那么多还不曾整理,千头万绪的事情,在这里看《诗三百》;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一字一句酌情酌意,他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何曾这样小心翼翼的写过东西呢。
灯下的公子苦笑着扶额摇头,罢了,罢了,凡事总归有个第一次,若是为她靖安,也无不可。
手边的茶已经凉透,谢谦之饮了一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喉咙一直下滑到胸口,窗外雨声淅沥,他回转头时,刚刚好翻到那首《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千古悼亡之音,自它而起。
谢谦之的目光慢慢滑过古人二字,眼里的种种复杂的情绪纠缠在一起,他尚记得西窗下,母亲静坐的身影,细密的针脚将一生的悲欢与思慕缝尽。
他的母亲是个极其贤良淑德的女子,又不喜争斗,蜗居在这样一所清冷的院子里,耗尽了她的一生。
靖安初嫁给他的时候,他就在想若是母亲还在世,或许也不会赞同这桩婚事的。
她所希望的是一桩和美的婚事,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不平等条件下的交易。
何况靖安又是那样娇宠的女子,哪里是做贤妻良母的料,母亲若在世只怕是要头疼的。
后来呢,看着她黏在自己的身后,看着她凡事不在意的傻笑,看着她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谢谦之便想天长地久,母亲还是会喜欢她的吧,毕竟连他都不得不承认,痴傻也好,蠢笨也罢,靖安都是心思极纯净的女子,明快飞扬的像光芒。
自卿别后,无人问添衣。
谢谦之慢慢的用朱红的笔写下这一句,一笔一画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亭阁外曲水蜿蜒,宫娥们静立一旁,风过水清,涟漪四散。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
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珠帘下女子的身影隐隐绰绰,歪着头看着手中的古卷,声音轻缓低沉。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广矣,不可方思”
靖安慢慢的吟咏着,细长的手指划过一旁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美人如花隔云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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