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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ldo;张远榕……&rdo;

听到那身后的呼叫，榕叔显然是大吃一惊。

手中钥匙掉了下来……

&ldo;你就指望着我老婆子死掉，你好替你伯公报仇？&rdo;

榕叔听得那话哆嗦了半响，强忍着冷笑一声，&ldo;夏大奶奶，您说这话可得摸着良心，我给您上火漆都二十余年了，我手上的活计您是亲眼看着的，丝毫不减一分功夫！

&rdo;

&ldo;我也没少给你钱！

……你张家现在是没落了，你知道为啥？……这钱呢，挣得不容易，不能老往外花！

你家老主子张弼士回茶阳那阵子的风光，我老婆子是亲眼看过的，我老婆子当时就说他富不过三代……你瞧瞧，到了你这一代……&rdo;

&ldo;还是夏大奶奶您厉害，会持家！

不过，解放那阵子，您夏家不也是被抄了个精光？您还站在政府门前脱裤子放屁被小女孩子抽了三巴掌，咱可是见识过了！

而且，您一闹就把自己给弄成哑巴了，没想到夏大奶奶贵人有福，今天天开眼，又能说话了！

&rdo;沉默寡言的榕叔居然毫不客气地反击。

&ldo;老娘再怎么着还保着这棺材本！

你张家呢？你还要给我上火漆……&rdo;

&ldo;我只是张家的下人，自然不敢跟老张家比，老张家再怎么着也在西河镇车轮坪有个大屋住着，夏大奶奶，您呢？&rdo;

夏大奶奶现在住在城东的一间小院子。

夏大奶奶一笑，但看不出是喜是悲。

&ldo;唉……&rdo;夏大奶奶突然叹了口气，&ldo;你说，这几十年也就这么过去了，老婆子也没啥心思来计较这些了，张官儿要是你还记挂着当年我跟你老伯公的那阵子事，我老婆子也就跟你说声对不住。

这几十年，我得罪的人多了，但我老了，你就是不收拾我，老天也要收拾我了！

那些事儿，我老婆子也就只能说对不住，没法子想了……&rdo;

榕叔叹口气，点点头，&ldo;夏大奶奶，您看，我也老了，这几十年功夫，什么都变了……人呢，争来争去就是为了口气，但这口气却怎么都禁不住老天慢慢一天天消磨，老了，就什么都收回去了！

&rdo;

夏大奶奶又点点头，&ldo;当初那些饶宝根，罗三强，唐碧龙那些人，不是都死了？我老婆子倒活着，看着他们死掉，看老天爷来收拾他们，哈，人算不如天算……毁了我夏家的人，全都不得好死……&rdo;夏大奶奶咬牙切齿，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ldo;我老婆子顶不住几年了，我就想问问，我这寿材，是不是已经够分量了？&rdo;

&ldo;大奶奶，您这寿材早在二十年前就成形了，现在这副寿材可以保您后世安逸无忧了！

&rdo;

夏大奶奶垂下脑袋不再说话。

榕叔看她不再说话，静悄悄地退下，带我进寿宫给寿材上火漆。

我一直没说话，而夏大奶奶眼睛一直闭着，她倒也没觉察今天随同榕叔来的不是榕叔的徒弟而是另外一人！

&ldo;拿老火漆！

&rdo;榕叔一层一层掀开蚕丝帐，在棺材前坐下来，面无表情地对我说道，但我看得出来，他脸上虽然平静，但心中只怕是翻江倒海，方才他进入了寿宫之后脚步有点踉跄。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木匣子，拿出一根长不足一寸的银钥匙开锁，揭开一层层的棉巾，最后取出一个拳头大的黑瓷坛，揭开蜂蜡密封的坛口，里面装盛的就是青幽幽的老火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