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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枳这一觉睡了很久。
他做了很多很多场棒到不行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云雾缭绕的山顶对着画板画日出,梦见自己坐在明月流水的桥头弹吉他,梦见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停下脚步,对着他招手和微笑。
在梦里他养了只松鼠,蹦蹦跳跳地在他肩膀头顶穿梭,很怕生,一见到人就咻地从他领口钻进去。
更多的梦是有关海的,骆枳一直都喜欢大海,那么广袤那么远,海看不见尽头,像是只要一直走就会到达另一个世界。
他像是在梦里过完了满足的一生,醒来的时候还舒服得完全不想动。
骆枳给自己喂了颗草莓味的硬糖。
酸酸甜甜的果香在舌尖绽开,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牵扯出梦里那些暖到不行的场景。
画面最后定格在许多被他自己臆想出来的面孔上,他们停下脚步,伸出手摸他的头,扶着他站稳,对着他温柔地笑。
……
然后他的鼻腔遽然冲上一股从没有过的剧烈酸涩,像是经年累月的敲击终于见了成效,让他身体里的某个点出现了一道致命的裂痕。
骆枳忽然觉得眼睛胀得发烫。
有那么十几分钟,骆枳忽然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
就像是做梦被魇住了,又像是回到了在病房的某个时刻,骆枳毫无预兆地被切换到了很远的某个第三视角,茫然又全无知觉地旁观着自己。
在洗手池前玩水的时候,溅进眼睛里的那些透明的液体现在全大颗大颗地冒出来,根本不用管,每眨一下眼睛都会带出比之前更多的水汽。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倒在地板上,吃力地大口喘息,不止肩背和手脚,就连头发丝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和颤栗。
像是被人活剐开脊背抽了筋,又像是条快要在陆地上的空气里溺毙的鱼。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身体的控制权和知觉才一并恢复,还给了骆枳。
骆枳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是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胸口还在一抽一抽地疼。
骆燃忍不住轻声笑出来。
……什么啊。
做个梦还能掉眼泪啊小水龙头。
骆枳好笑地抹了抹脸,在脑子里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了自己半天。
他仔细检查过,确认自己攥在胸口的碎玻璃好好的没有丢,吃了块糖也已经不那么头晕,就撑着地板慢慢坐起来。
这回右腿也能动了,就是还有一点点麻木和吃不住劲,不过也并不严重。
就说他命硬。
不管出了什么问题,只要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倒头睡一觉就好了。
要是醒不了……管他呢。
这不是又在新的一天睁开眼睛了嘛。
骆枳保持了一会儿靠墙坐着的姿势,等到这个体位也彻底不晕了,就再变成扶着床跪起来,闭着眼睛耐心地等旋转不休的原地过山车结束。
然后他一点点站起来,摸着耳垂给自己了个超级夸张的表扬,哼着梦里乱写的不知名的调子,先把碎玻璃在书包最保险的夹层收好,再去浴室洗漱。
洗漱的时候,骆枳顺便摸出手机看了看。
在离开医院以后,骆枳就掰了自己原来那张电话卡。
现在这张是一百块在小巷子尽头那种会被查封的黑地摊上买的,没用身份证,所以任尘白一时半会还查不到他。
……
但也不是太长久的办法,只要他还留在本市,行踪早晚会被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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