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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张居正敬完了陈以勤回到座位,高拱起身从厨役手中夺过酒壶,说:“尔等都出去,我来斟酒!”
说着,兀自干了一盏,又斟上,“嗵”
地在桌上撴了一下,紧紧盯着徐阶道:“元翁,高某敬你一盏!”
“不必了!”
徐阶沉着脸说,“老夫不胜酒力!”
“也罢!”
说着,高拱一仰脖,把酒喝了下去,将酒盏往桌上一撂,“元翁,皇上慰留我甚坚,科道逼迫我甚急!
为皇上计,为国家计,适可而止吧!”
徐阶阴阳怪气地说:“老夫何尝不盼如此!”
听徐阶这句话,似乎他对言官所为一无所知,摆出了一副超然事外的阵势,令高拱顿起反感,遂以质问的语气说:“高某到底有何过错,竟至不容,如此结言路必逐我而后快?!”
徐阶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冷冷道:“新郑此言差矣!
言官乃朝廷的言官,不是老夫的言官,倘言路可结,老夫结得,那么新郑自然亦也结得嘛!”
“你……”
高拱被噎住了,大口地喘着粗气,须臾,他索性伸手指着徐阶质问,“写青词、助斋醮,元翁当年不曾为之?永寿宫事谁为之?该不会说是严嵩献策重修吧?哼哼,此等事,严氏父子也不愿为之!
一尺一寸皆元翁父子视方略,何以遗诏中,尽归为先帝之过?”
高拱终于把他对徐阶瞒着他拟定遗诏的不满公开发泄出来了。
虽然高拱私下里说过,徐阶对先帝是“诡随于生前,诋骂于身后”
,他为之不平,而且这些话也早为徐阶所闻;可是当面直截了当说出口,还是第一次。
徐阶又冷笑了一声,说:“土木事,老夫不敢辞;然青词事,倘若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似乎有人上了密札,恳请为先帝精制青词,密札犹在,新郑,你看要不要公之于众?”
高拱面露羞愧之色,嗫喏不能言。
仿佛他用力抛向对方一粒石子儿,被厚厚的盾牌弹了回来,重重地打在自己的脑门上,瞬间被打懵了。
张居正不由自主地“喔”
了一声。
他刻下方明白,去岁徐阶明知高拱入阁乃是大势所趋,既想示恩于他,又踌躇不决,原来,他是想要抓住高拱的把柄,以防将来高拱拿青词一事攻讦他。
虽然高拱最终没有写青词,但是那道密札,比青词的份量还要重。
刻下,这道密札终于派上了用场,高拱的气势只此一下就被打了下去。
乘高拱尚未反应过来的当口,徐阶手扶食案,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来人——”
左右闻声而至,徐阶道,“老夫头晕,有天旋地转之感,扶我进朝房休憩。”
左右忙搀扶他起来,徐阶步履蹒跚地走了几步,回头对茫然不知所措的众人说,“老夫摇席,请诸公自便!”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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