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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间不久了,但我不能死。
饿了……饿了我要喝点你的血……”
满庭芳脖颈支着他一颗耷拉着的脑袋,像是三魂没了似的周身僵直着立在离阿沅一丈不到的地方,木偶般蜡黄僵硬的脸眼窝深陷,一双眼露着大半眼白没有半点生气地死死盯着阿沅。
原先唱戏的嗓儿此时一会儿虚、一会儿实,在这空旷的石窟里声音诡异非常。
阿沅见状不由地又退了一步,退到石棺抵住她小腿肚方才一惊迅速把腿收回,道:“笑话,你一个大活人,饿了自然是去吃饭食,怎的要喝生人血?”
满庭芳悠悠抬起头,脖颈的骨节随着他抬头的动作发出咔嗒嗒、咔嗒嗒的声响。
阿沅见状,原先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绪此时又是一惊,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一转念,阿沅突然想起了身后这具由来蹊跷的女尸,遂将手一抬,指着石棺扬声道:
“满庭芳,你原是多少权贵一掷千金都要一睹尊容的名角儿,如今为何要残杀这女子,还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听得阿沅提起了那女尸,满庭芳那双幽魂一般呆滞的眼突地有了焦距,将戏服水袖一抛一扬,便依着戏里的步态缓步而至石棺前。
阿沅见状连忙让了开去,朝着洞口的位置又挪近了几分。
“杀她?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的人都成了眷属……”
满庭芳素白的水袖随着唱词曲罢便悠悠滑落他肩头淌到了地上。
阿沅见他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石棺和女尸上,正寻思着转身遁走,却听满庭芳低哑的声音在身后悠悠道:“你要去哪儿……”
阿沅背脊一凉,将将挪开的步子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满庭芳在戏台上虽是个身躯柔美的旦角儿,但现下这番情景阿沅不知他功夫拳脚虚实,现下她孤身一人应对他,加之这一洞摸不清套路的诡异景象,激怒他拼个玉碎瓦全着实不是上策。
思绪飞转间阿沅将手负于身后,故作镇静地道:“你说你舍不得杀她,那又为何让她在这里受尽百虫啃噬,死了都不得安宁?”
满庭芳闻言,自喉间冲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吼,转身间一双眼竟淌出两行带着污黑淤血的泪来。
“瑛儿……我的瑛儿……”
满庭芳嘶哑的声线虚实交汇,夹着哭腔的声音让阿沅不由瘆得咬了咬牙。
瑛儿?阿沅忽而转念一想,玉露画中的人和石棺里这人样貌相当,正是那孙家小姐孙瑛,遂将方才的惊惧换做淡定。
眉目间神色稳了稳,阿沅定定神,冲着目带血泪的满庭芳道:“世间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哎!”
满庭芳闻言,流着血泪的眼怔怔地看向阿沅,径自悠悠道:“爱别离,求不得……”
阿沅见他似是有些动容便作诚恳状,柔声道:“芳先生心中之苦可否道与我听?”
满庭芳闻言,将那水袖一挥,在一曲《西厢记》唱词唱罢后,便将那个埋在心底许久的故事娓娓道了出来……
满庭芳原是名响昆明城的乾旦名角儿,虽是七尺男儿也有武艺傍身,可将那两弯柳眉描上、再把朱唇点红,一番妆点后脸上便是一幅国色天香。
凡一开腔,定是满堂彩。
可满庭芳觉得这沾了脂粉油彩的衣袖上是拂不去的重,被种种欲望驱使着引来他身畔的那些爱慕令他觉得自己即便是个被捧的角儿亦卑微入尘土,纵是有再多人捧着千金为求一笑,久了,无论男女在他眼里便都是他卸去装扮后最不想见到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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