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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有方宅邸,物华阁。
“呯”
的一声,一只白玉色的汝窑瓷碟砸得粉碎。
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楼阁中的宁静,瓷屑在地板上四处飞溅。
刘有方光在白头坐在榻上,一双狭长的老眼中怒火闪动,隐约还显露出几分杀气。
见他面露怒容,旁边的陈佑文束手不语,噤若寒蝉。
勾当翰林图画院的供奉官刘瑷急匆匆从门外进来,朝着养父施了一礼,道:“爹爹息怒,武好古不过是黄口小儿,不识抬举,早晚必自遭祸。”
“咱家岂能同小儿斗气?咱家是气某人纵横潘楼街多年,竟然不知有此奇才出世!”
刘有方厉声道:“陈将仕!”
陈佑文抖了下,躬身道:“在。”
“《朝元仙仗图》不退了,明日一早便去武家将凭由取回,再把上次吞下的那七纸书画还给武家!”
陈佑文顿了顿,还是答道:“是。”
刘瑷微微叹息,蹲下身子仔细的将一地碎片全都捡拾起来,一边捡一边说:“阿爹,方才有小厮来报,王驸马家的高俅在潘家园呆到黄昏才走。
武家大郎还没离开,看来是在潘家园留宿了。”
刘有方余怒未消,只哼了一声。
“阿爹,王驸马和潘秉义是甚底意思?莫不是真要为个黄口小儿和我们作对?”
刘有方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他是黄口小儿?你当我等是甚底?东华门唱过名的朝廷命官么?
你都一大把年纪,入宫二十多年了,怎就不知做内官最要紧的便是讨好主上吗?
凡是能讨主上需要的,便都是大的!
凡是主上们不需要的,便都是小的!
那武大郎的界画楼台其实没甚么,是可有可无的。
然则他的人像写真可是大本事啊!
若是被王驸马献上去,往后官家、亲王要选妃,公主、郡主要招驸马,都得他先去画了……这可是炙手可热啊!
和他相比,你我算甚底?你的翰林图画院,早晚是他的囊中之物!”
听了养父一番分析,刘瑷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先前他也没想恁般多,只觉得武好古虽然有本事,也不过是个画师,这等人物最大就是个伎术官。
可是刘有方却想得周全(他想到的事情,武好古和潘大官人还有王诜都还没想到,不过却是必然会发生的),他一见武好古的《潘巧莲写真图》,便知这本事将来肯定会被用到选妃招驸马上面的。
往大了说,将来的皇后、太后、驸马,都得让武好古先写个真,这下武好古还不是炙手可热了?
到那时候满开封府的亲贵都得巴结武好古,要不然他笔下一歪,皇后、太后可就是别人家的闺女了!
刘瑷这个小小的供奉官和他一比,真不算甚么……若是武好古想要主管翰林图画院,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再说了,武好古本来就是开封府书画行出身,如何管不了翰林图画院?
刘瑷将瓷器碎片放好,“阿爹,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这武好古的画技再高,也比不了您老人家伺候太后多年。
您老人家总有办法对付他吧?”
刘有方的怒气似乎消散了一下,离开坐榻,走到窗边,“为父年事已高,又对太后忠心耿耿,和端王也交好,这辈子是不愁的。”
他推开窗户,负手远望。
远处的延福宫只有昏暗的灯火传出,和灯火通明的开封街市,形成了鲜明对比。
刘有方低叹:“苦得却是你了,书画一途怕是走不通了……我等内臣,若不能用才艺讨好官家、太后,便只能不辞劳苦去边疆上替官家办事了。
回头为父寻个机会,让你走一趟横山(做走马承绶)吧。
师圣,你也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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