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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司长的声音本清润明朗,如今惊怒交加之下,猛一发威,竟将晚林未疏,堤草更绿的清爽都改了。
喝斥一声,如同飞湍瀑流,风雷雨声,惊得男子神魂俱裂。
他这才醒悟,自己那话,说差了。
不,岂止是说差了,若是传出去,说小,不过是糊涂人嘴里的几句糊涂话,说大,可不是非议江山社稷,还有些谋逆的罪过。
全看弓司长怎的追究,真真要拿他,他一个人的性命怎够填的,全家老小的性命,只怕都要葬送。
于是惨白了脸,连忙跪下: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只是一时气不过的话,大人千万不要当了真。”
弓司长哪听他分辨,瞿然道:
“你是该死,就算是气话,也没有这般说的,朝廷,那是何等森严地,也是由你打胡乱说得的?太子之位,全凭圣裁,你又能做主了?更何况天下康安,太子千岁又体强身健,说出去,只当殿下篡位谋逆,满府上下岂有活口?!”
见着男子簌簌发抖,连带着一旁女子都哆嗦着跪下,他仍气不过:
“你要找死,何不找个安静的去处,三尺白绫,往枝梢一挂,倒也干净,何苦带累这么多人!”
那男子自知罪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惊吓极了的人,哪里管这些。
恨不得泪如麻,不断绝,只求弓司长格外开恩才好。
弓司长冷道:
“我开恩,我能开什么恩?我既不是皇上,又不是殿下,何来那么大的脸面恕你,你只要我当没听见,殊不知我装聋作哑容易,到头来,还有个包庇的同犯的罪过呢。”
他也没那般硬的心肠,真要逼得人家破人亡才好。
实是这小子委实太不知天高地厚,再不警醒警醒他,他这嘴不知还要生多少的祸事,如今他吓怕了,往后也就改了。
因此面上不肯放松,也是为他好的。
那男子不知道,竟生了一股子邪心妄意,想着他真要说出去,料定是没活口,还不如拼一拼,尚且能拼个生机。
这去处本就僻静,四下又无人,真要藏埋具尸首,那还不容易,就恐这泥土松软,雨一冲,就暴露了。
可转念一想,更是不怕,这风来雨又去,真要露了什么马脚线索,也该被雪水带没了,官府的人来查,能查出什么呢,至多是尸首一具,要当做压箱底的无头冤案呢。
主意已定,他掀开眼帘,缓缓抬头。
弓司长瞧见他眼神,恶狼长蛇似的,满眼凶光,这样的眼神,弓司长太过熟悉,是在战场上日夜见着,要将人置于死地,不死不罢休的。
弓司长惊觉,一步步向后退:
“如何那般看我?你现在改了,倒还来得及……”
欲盖弥彰!
男子哪听他说,忽然暴起,死死掐住弓司长的脖颈,十指指甲都陷入他的软肉中。
弓司长虽比他高了一头,可向来倚靠谋略胜人,手上再无半分缚鸡之力,哪敌得过,一时挣扎不能,呼救不能。
只能拼命张大嘴,想汲取供他活命的丝丝气,可脖间的手越缩越紧,像是要生生折断他的头颅。
弓司长难受地拍打男子,抓挠他,往他眼珠子抠去,可脑袋越发昏沉,面上烧着似的,火辣辣地疼,尤其是胸膛,心跳得又急又快,像是要穿胸而出。
弓司长已没有心思恐惧。
他恍恍惚惚地想,快要死了。
竟然是这般个死法。
隐隐约约听着女子惊叫声,该是那与这人缠绵的女子罢。
“疯了!
疯了!
你这是做什么!”
她着实的畏怕,带着哭腔,去扯男子的手,男子一分心,手上的挟制竟松开了,弓司长无力地瘫软在地,张大口,喘着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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