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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与赖公子一同几大步跨上前,可还是晚了一瞬,圆鼓凳已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苏宜的额角,与他倒地的身子一齐滚落在地。
我瞪大眼转向苏玉汝,她竟毫无惶遽,指着昏仆在地的苏宜放声大笑,双足在地下跳腾,形似稚童见了有趣的物事。
我特别留意地看了她的眉眼,那殷红大痣仍好端端地在她右眉上。
这是怎么回事?师傅不已将玉镜台收在了自己房中,怎的苏玉汝还是这幅形状?仍是痴痴迷迷地陷于镜像中?
就在我恍神的功夫,苏玉汝转眼瞧见了我,忽走下屋前的石阶,朝我过来,一壁若无其事礼数周到地冲我笑着作了个平礼:“阿心姑娘来了么?怎也不见人来招呼,定是她们躲懒。”
说话间,她已走到了我跟前,伸手就要来拉我:“走,咱们屋里说话去。”
我赶忙向后缩了缩手,眨眼之间,师傅的手臂已横在了我与苏玉汝之间,向苏玉汝笑了笑:“不巧我家阿心今日不得闲,改日罢。”
苏玉汝的脸色陡然一变,眉宇间的恬然安适一扫而空,竖起两道凌厉的眉,张牙舞爪地探身来抓我,口中恨恨道:“你当我不知么,他们指使了你来害我!
你扮成小娘子家的模样,便当我不认得了么?你,你不就是,是那灯里……”
师傅已高高地扬起了手,手里不知何时捏了一枚长针,在太阳底下闪过一丝冷光,那长针下落处,正对着玉枕穴,我知道那将是极凶险的一针,拿捏的力道分毫偏差不得,不若,非死则残。
寻常静卧不动的病患,尚且难把握入针尺度,更遑论此时发了狂的苏玉汝。
我悄悄别过眼,不敢看师傅施那一针。
“玉汝,玉汝。
你怎能如此行径!”
浓绿飘动,方才还蹲在地下查看苏宜情形的赖公子快步赶上前,搂住苏玉汝的肩膀,将她带到了一旁,尖利的冷光一闪,将将躲开落下的长针。
长针不及收回,生生地扎进赖公子的手背,针尾微微颤动,带着扎下时的余力。
我忍不住在心里替他“嘶”
了一声。
“哎,对不住,对不住。”
师傅忙上前替他取下那枚长针:“本是要替苏姑娘施一针安神,不想却误伤了赖公子。”
那赖公子笑得很是勉强,手往衣袖里藏了藏:“不碍事,玉汝自有我看顾,朱先生还是先看看苏公是否安妥。”
我看见师傅眉头倏地一聚,转瞬又恢复了一贯浅淡的笑意,点头答应,转身去挟扶起昏仆在地下的苏宜。
“玉汝,那是你阿爹,你怎能那样胡言乱语。
莫再闹了,折腾了这许久,早该受不住了,回屋歇一觉罢。”
我怔怔地望着赖公子与苏玉汝相扶相携的身形,他小心地扶着苏玉汝,慢慢地往屋里走,毫不吝啬地表露出他的忧虑,低柔的责备中听不出恼意,只有教人心软的疼惜。
苏玉汝哪里还寻得见方才的疯癫狂猛,乖顺地倚在赖公子的胳膊上,双眼迷离若水雾,深情凝视间,温婉地道了声“好”
。
我突然对他们之间曾教我歆羡得要命的情意起了彷徨。
苏玉汝眼里旁人皆成了恶鬼凶煞,连珍爱她若至宝的父亲,亦不例外,唯独在赖公子跟前,癫狂不再,温柔似水。
这算什么?这样的情意太过诡异,我似乎是一厢情愿地将他二人勾勒成了神仙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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