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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阿桥,我错了,我错的彻底,我告诉你好吗?别哭了好不好,我看着好难受。”
江怀元脱口而出的话语更让他甚觉委屈。
“……你放过我吧,我不应该再来见你,你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挽留我。”
陈桥呜咽道,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也许他想过应该如何自责,亦或是为自己的犹豫不决找个理由顶替,他甚至有些希望,这个人能一直将自己囚在身边,给他一个归属之地,但似乎他不应该这么做,他这是在纵容着一种邪恶的意念生长。
他低估了江怀元藏在骨子里的强势,他还是像曾经那样强大,且有足够大的阴影能够遮挡住陈桥,他握住后者的手,从指缝中深入,掌心相贴的温度清晰到让他们心跳也开始升温。
陈桥蜷缩的身体在江怀元的怀抱中愈发收缩得紧,他曾向往苦行僧对自己的痛恨,也许那是痛恨,也许那是悲天悯人,他也曾虔诚地祈求上苍救赎自己,祈问祂为何让自己降生在这世上,作无尽苦海中浮沉的一叶扁舟,致他狂妄,致他迷惘,致他愚钝。
“阿桥,anthony真的走了,你将他赶走了吗,你为什么选择了我,原来你也是可以原谅我的是吗?”
江怀元如此迫切求证的情节还未过去,陈桥莫名的心悸随之到来,他感到一团巨大的压抑之云将使他窒息,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去汲取空气,但他无法呼吸了,他的胸腔正被一股幽怨和自责的情感无限膨胀而填充着。
很快,他晕了过去,脸颊因屏气而变得绯红,他双眉仍然紧锁,无形的痛苦糅合在他的血肉之中,世间真实和诚挚之火灼烧他,他看到许多扭曲的面庞,一如毕加索画作上那些抽象的脸孔,恍惚间他听见莫扎特创作的古老的音乐,然后他似乎又在一片虚无之中看到了垂死的阿多尼斯?。
江怀元见此情形,不免愣住,轻轻摇晃了一下他,没有任何动静,这样临近死亡的无助感让他想到那年寒冷的冬夜,将死之人依旧没变,绝望的阴影依然独独笼罩他们二人……凛冽的北风吹拂过枯树上最后一片苍老的黄叶,北方的雪地上有鲜艳如血的梅花绽放,江怀元进入一个破陋的巷陌,还踏上古老的青石板,在寒冷的冬季,绿苔也收敛了它坚韧的生命力。
他在这儿或许走过四季。
这座屹立百年的学府曾经也教过他四书五经,教他知道许多做人的道理,他从这儿学到过极多至理名言,以及莎士比亚、普希金、雪莱、但丁的诗作,亦或是诸多苦诉的残酷的现实的骨感。
但也许它并非适合所有人之所学,赴美后返乡,他回到阔别已久的启蒙他思想的地方,看到的却不是原先一派和谐的景象,他看到苍白脸颊的陈桥就坐在榕树下,绚烂的梅花在他附近遍地开放。
哦,他记起来了。
他从十四区买回了陈桥,现在他的童年玩伴身上的鞭伤、烙痕、满身血污都来自他手下经营的罪恶街区。
他远远望向那奄奄一息的人啊,轻吐着求生的白雾,白雪落在那人的眉梢,鼻尖,轻轻颤动的睫毛,斑驳的血迹在那人脸上描摹着生之火焰,他庆幸那人还没离去,还凭借与世界的那一些微弱联系,吊着莫名的一口气。
此刻北风如利刃,刮得人脸颊生疼、干裂,他走到陈桥身边,想到自己走过十四区,他在那处听到过的鬼哭狼嚎比任何地方都要刺耳,为了驯服骄傲的人,他们会打断不屈者的双腿,使之无法站立,无法抗争,他们会折断流浪诗人的手臂,让其堕落在深渊中,无法再绘声绘色地描绘宏阔的虚无主义理想。
这里有火红的烙铁,被鲜血浸满的长鞭,以及他无法想象的,所有使人沉沦的刑具,这里有滚烫的热泪,有无望的朝圣者,有脊骨做成的台阶,有上位者授予的权杖。
江怀元呼吸这样一口堪比地狱的空气,转眼又回到陈桥面前,他心中忽然萌生出一种可怕的情绪,那是一种类似无神论者正在被恶魔同化的可怕力量,他却从中挖掘出畅快。
所以当他对上陈桥充满希冀的双眼时,一根绝弦被奏响,从他冷漠的表情中,陈桥读出了他理性分崩离析的片段,他的原则正在被摧残,被某些极具重量的东西往下压陷。
他追寻这些沉重的东西,于是又回到十四区,他发现许多第一次他没发现的东西,他看见清醒者不自控的沦陷罪恶,无知者对爱欲的渴求,甚至是高贵的氏族也有疯狂偏执的精神追求,他曾相近却捍卫的高位,如今近在咫尺,他明明触手可及。
他蹲下来,手指轻轻抚上陈桥的唇角,他蔑视的悲伤被后者记住了,与他说的话一致:“阿桥,你还愿意追随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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