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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四叔,您身板这么硬朗,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
高羊安慰着他。
你不用宽慰我,我不怕死。
活着无趣,还不如死了!
死了也给国家省点口粮。
四叔笑着说。
您死了也给国家省不下口粮,您的粮食是自己种的,也不是吃国库粮的高级人。
高羊说。
一团灰色的云彩,月亮钻了进去。
路边的树棵子模糊起来,天一暗,树丛里的虫鸣声明显地响亮起来。
四叔,高马这个小伙子不错,您把金ju嫁给他也不算输了眼色。
高羊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他立即就反悔了。
他听到四叔的喘息声顿时粗了。
他急忙岔开话题,四叔,您听说了没有,羊栏村老熊家的三儿考上美国留洋生啦,到了美国一年,就娶了个金头发蓝眼睛的美国女人,照片都寄回来了,老熊揣着那张照片,逢人就炫耀。
人家老祖宗的坟茔坐在好风水上啦!
四叔说。
高羊想起了母亲的坟茔,那是块高地,北面是小河,东边是大渠,南边能望到小周山,西边是一望无际的平川旷野。
他又想到刚出生两天的儿子,这小子生就一个大头。
我这辈子是出窑的砖,定了型了,娘占住的风水宝地,也许能在她孙子身上使劲,这小子没准能成个大气候!
一辆拖拉机大开着电灯,从他们的车边呼呼隆隆地开过去,车上拉着装得像小山一般的蒜薹。
他们催促牛驴,顾不上闲扯了。
二
日头冒红的时候,他们的车临近了铁道。
这期间,早有几十辆拖拉机跑到他们头里去了,车上拉的都是蒜薹。
他们被一道涂着黑白二色漆道道的长木杠子拦挡在铁路的北边,在他们车后,蜿蜒着一条由牛车、驴车、马车、人拉地排子车、手推车、拖拉机、汽车组成的车马长蛇,四乡的蒜薹都向县城汇集,一派丰收景象。
红日刚露半个脸,红得有些黑气缭绕,日上半竿处,笼罩着一块华盖般的白云,白云的下半部被染得淡红。
四根锃亮铁轨东西向横卧着,一辆冒着白烟、发出震天呼啸的绿皮火车从西开过来,一个个车窗飞速滑过,车窗玻璃上贴着一些挤扁了的浮肿胖脸。
横木杆子下边,站着一个手持红绿双色小旗的中年男人,也是浮肿着胖脸。
吃铁路饭的高级人是不是都浮肿着胖脸呢?高羊暗中猜想着。
火车驰过去了,地皮还在颤抖。
火车的鸣叫高音撕裂,吓得小毛驴浑身战栗。
高羊把捂住驴眼的双手拿开,看到那个打小旗的铁路员工摇着一个把柄将长木杆子升起来。
杆子还未升到应有的高度,车辆就迫不及待地往前涌。
道路狭窄,仅容两车比肩而行。
光怪陆离的景象似与不似的现实。光明背后的世界,群魔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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