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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第3页）

&esp;&esp;困在深海的那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时没能抓住郑雪吟一同坠入这海底。

&esp;&esp;那样，他们连腐烂都是在一起的。

&esp;&esp;杀了她，这三个字成为他活下来的唯一信念。

&esp;&esp;后来，他终于从归墟之国活着回来，迎面痛击他的，是师尊和师姐的死。

&esp;&esp;明心剑宗上百名弟子，皆死在楼少微的伏击中，顷刻间，那座清冷的山头，又添了百座新坟。

&esp;&esp;新仇加旧恨，注定他和郑雪吟之间不死不休。

&esp;&esp;他以为他恨她，恨她恨到要将她挫骨扬灰，方能消弭这泼天的恨意。

&esp;&esp;所有沸腾的杀意，在重新见到她的那一刻，毫无预兆地被击了个溃散。

&esp;&esp;客栈的那一晚，他没有杀她。

&esp;&esp;流沙海再次相见，他依旧没有杀她。

&esp;&esp;拔除掉情人蛊的那夜，借着山雾掩去全部心事，她纤细的脖子就在自己的掌中，只需用力一拧，骨骼便会碎在他指尖——他仍然无法下手杀了她。

&esp;&esp;她已成为无法根除的心魔，越是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越是来势凶猛，势不可挡。

&esp;&esp;明心剑宗修行要诀，欲灭心魔，先会心魔，心怀坦荡，无畏无惧。

&esp;&esp;既然她已成为他的心魔，就从根源上解决，接纳她，面对她，让她不再成为他的心魔。

&esp;&esp;他顺遂心中所想，借着除魔的名义，将她私囚在自己的殿中，日复一日，任心魔再炽烈，等到他探清自己执念的来源，窥见她伪装背后的丑恶模样，坦然将她斩于剑下，心魔就会不攻自破。

&esp;&esp;他自以为耽于她的皮相，溺于她的媚骨，在他的折磨逼迫下，她终于变作他最厌恶的轻贱模样，他非但没有弃如敝履，破除迷障，心中那股无名的赤焰反而越烧越是炽烈。

&esp;&esp;原来，即便她褪去金玉的外表，露出贪婪怯弱的内心，他还是喜欢她。

&esp;&esp;从前情人蛊种在身体里，他还可将所有言行都归咎于情人蛊的控制，如今没有了情人蛊，面对这赤裸裸的真相，如遭到当头一击，不可避免地陷落进一种自我厌弃的情绪中。

&esp;&esp;只有通过钝器，在肌肤上划下深可见骨的伤痕，这些自我厌弃的情绪才能稍稍得到缓解。

&esp;&esp;于是，从重逢开始算起，他每对郑雪吟心软一次，就在自己的身上划下一道伤。

&esp;&esp;这是在为他自己赎罪，也是在为郑雪吟赎罪。

&esp;&esp;最严重的一次，是他在师尊师姐等上百座坟茔前，几近刺中心脏的那一刀。

&esp;&esp;那是在忏悔他曾身为刑惩院的掌院，却徇私枉法，给郑雪吟用了术法，将本该她承受的刑罚，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esp;&esp;他替郑雪吟承受雷刑，又生受这一刀，险些枉送了性命。

&esp;&esp;凤灵因此事与他争吵过，还扬言要蛊惑他的心智，替他杀死郑雪吟。

这已经触犯到他的逆鳞，他将凤灵封印了起来作为处罚。

&esp;&esp;他轻抚腕间的红玉菩提，解除了凤灵的封印。

&esp;&esp;凤灵许久没有同他沟通，解了封印后第一时间认错：“主人，我不该顶撞您，您的所作所为，我的确无权置喙。

主人是人，更是个男人，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没有错的，是我僭越了。”

&esp;&esp;贺兰珏没有搭理凤灵的恭维，上古神兽在人间呆久了，也学会了人间的那套阿谀奉承。

&esp;&esp;郑雪吟的噩梦已到了尾声，她的眼皮剧烈颤动着，将要睁开眼时，贺兰珏张开五指，悬在她的面庞三寸处，施了个安神咒。

&esp;&esp;咒术才施到一半，郑雪吟猛地掀了下眼皮，半梦半醒间，抓住了他的手。

&esp;&esp;贺兰珏灵息一乱，手僵在半空。

&esp;&esp;她捉住贺兰珏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轻声叹息：“又梦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