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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嬴极善解人意,怕这位小君子当着自己脸红起来,当下微笑告辞,让两个令氏家奴带自己去营帐。
令翊脸皮厚,她走了,自己便把适才会错意的事扔了。
令翊在后面看着她。
这位先生身上疑点太多。
那口极好的雅言和行动间的礼仪,倒确实像一位宗室女,但半渡而击的谋划,面对浴血之军的自如,又岂是一个灭国许久年纪轻轻的小国宗室女该有的?她看着年岁还不如自己大,又是怎么知道十几年前齐国田唐杀死修史士人的事?难道是听师长说的?还有桃花渡,她是什么时候来燕国的,何以对此地如此熟悉?
她的背挺得很直,不似许多女子总是肩背略弓低着头,以示谦卑。
她走路的样子很从容,彷佛这不是即将开战的燕军大营,而是自家庭院。
风鼓着她的袖子,吹动她的衣裙,令翊突然想起不知道蓟都中哪个浪荡世家子说的话:“虽荆钗粗服,不掩国色”
。
1
令翊随即哂笑,单以相貌论,这位亦冲先生倒也算清秀,但恐怕跟国色挨不上。
其实国色什么样儿,谁是国色,令翊也说不上来。
他年幼时与几个堂兄弟一同读书习武,大一些便去了边塞,虽也偶尔去上都蓟城和下都武阳,进过宫廷,赴过宴会,遇见过一些公卿贵女,但从来没想到过“国色”
的事。
这次在蓟都养伤养得久,与蓟都的世家子们鬼混。
便如那位亦冲先生说的临淄少年,蓟都世家子们在一起也不外是鼓瑟吹笙、斗鸡走犬、饮酒六博、投壶射箭,再坐不住的就是郊外打猎了。
当然,也有些人,喜欢品鉴美人。
令翊对鼓瑟吹笙、斗鸡走犬兴趣略小,饮酒六博尚可,更喜欢射箭打猎。
至于品鉴美人,就一点兴趣也无了。
母亲还曾问过此事,令翊当时是怎么说的?
“谁能比我更美?”
母亲失笑:“你啊,便是东北边塞常见的那种圆眼白嘴、短角短尾的傻鹿!”
令翊觉得母亲在胡说,自己即便真的是鹿,也不是头顶两根短棍、长了一对招风耳,一听到弓弦声,尾巴就炸毛的傻鹿,而是头顶枝枝杈杈三尺长、身有斑点的那种又威武雄壮,又好看的鹿!
这回对战田唐,令翊确实打扮得威武好看。
田唐却不觉得他像鹿,而觉得他和临淄那些花里胡哨的世家子一样,像雉鸡,长尾巴,花羽毛,除了煮羹汤全无半点用处的雉鸡。
田唐自入燕以来,还未尝有败绩。
对打败令朔之军,田唐更是没有犹疑。
也实在没有必要犹疑,因为已经打败过令氏老匹夫两次。
以田唐看,令朔还算善断,却实在说不上多谋,胆子亦小,要不是运气好,哪能活到今天……这样的人,实在是辜负了令氏将门的出身。
也或者,令氏与许多齐国世家一样,不过徒有其名而已。
当然,田唐也小有担忧之处——晨间先遣的探路先锋竟然没有回来。
莫不是没有回报,去河水上游探看了?又有斥候回报,说河畔有作战痕迹,总不会是让令朔之军全歼了吧?令朔惯常龟缩之人,敢过河?
田唐率军到达弱津城北拟从此过河的无名渡口时,便见到了敢过河来的人,不是令朔,而是一个长尾巴雉鸡一样的年轻令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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