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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收工时,苏北秦只觉眼前一片昏黑,与来时一般,官员吆喝着让犯人们绑上麻绳,苏北秦勉强站着,待出发时,手上的麻绳一拽,他一个踉跄,竟是险些没站住。
魏大成握着鞭子从队首走到苏北秦这边,一双细小的眼睛在压得极低的眉毛下看起来十分凶狠,他盯着脸色惨白的苏北秦,一边嘴角向上扯动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接着扬起鞭子,在苏北秦身上抽了一下,这一下并不重,苏北秦也没有感觉到多少痛苦,但下一刻,他却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魏大成哈哈大笑,对懒洋洋跟在后头的官差道:“我还当这小子有多硬骨头,你看,这不是朝爷爷我跪下了嘛!”
那官差皮笑肉不笑地应和了两句,用靴子尖抬起苏北秦的下巴,打量了一番,道:“悠着点罢,若是把他弄死了,你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魏大成脸色阴郁下来,他将苏北秦粗暴地拉了起来,呵斥道:“别装死,走了!”
苏北秦只觉太阳穴处疼得厉害,疼得他几乎失去了意识,等他从疼痛中稍稍恢复过来时,已然身处那处狭隘拥挤的棚屋中,他躺在简陋的床铺上,棚屋中十分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他一面轻轻地呼吸,以免牵扯到胸口的伤处,一面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减缓疼痛,手指一触到额头,他便怔了怔,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好似能蹦出火星,让他瑟缩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因着连日来休息不足,再加上各处外伤,让他的身体彻底垮了下来。
他放松身体,重新躺了下去,眯着眼看着棚屋破败的屋顶,这几日经历的事一件件一桩桩在脑海中被他缕析条分地拆解开来。
“看来武维扬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喃喃道,无论是这毗邻无人寨的官府采石场,还是老人口中称呼的老大,无一不显示出,武维扬的这个无人寨在钦州的影响力要远比他最初设想的大得多。
他觉得此时口渴难耐,一旦发觉自己正发着高热,饥渴感便比以往还要放大数倍,让人无法忍耐,煎熬得好似在油锅上一般。
但苏北秦仍旧一动不动,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只因他明白,现下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只能平白消耗他的体力,让他的身体愈发虚弱,因而他只是静静地躺在支棱着木刺草渣的木板床上,乍一眼看去,若不是胸口尚有起伏,像极了一具尸体。
四儿进门时便着实被这幅场景吓着了,他奔到床边,惶急地推了两下,“先生,先生?!”
苏北秦不得不j□j一声,微微皱起眉,睁开眼道:“怎么了?”
四儿见他醒来,顿时松了口气,瘪嘴道:“我还当先生你死了呢。”
苏北秦哭笑不得,但此时却连牵起嘴角都做不到,从未有过的疲惫感几乎将他湮没,苏北秦动了动嘴唇,好容易才发出声来,“水。”
他的声音微弱至极,四儿倒是机灵,看他的形容便明白现下不是耽搁的时候,连忙先给他端来了茶水,笨手笨脚地喂他喝了两口,急惶惶地道:“先生你可撑着些,我去跟老大说一声,为你请个大夫来!”
说罢便一溜烟地窜出了屋棚。
苏北秦闭着眼,才喝过水的喉咙很快便又烧干了。
他一动不动,连蚊虫在他身上嗡嗡作响也毫无反应,若不是胸口还略有起伏,真和死尸没什么两样。
当四儿将大夫连拖带拽地拉进这简陋的棚屋时,连一把年纪的老大夫也被苏北秦吓了一跳。
“四儿啊,老吴我不是什么妙手回春的神医,可没法医死人肉白骨啊!”
老大夫哆哆嗦嗦地道,回身便要往门外走。
四儿正要出声拦他,老大夫却在门口被人撞着了。
武惟扬一把拉住向后跌去的老大夫,不耐烦地道:“老吴,你打算上哪儿去?”
老吴好容易站稳了,抬头看见武惟扬的表情,顿时打了个哆嗦,他揪着自个儿下巴上没几根的白胡子,苦着脸道:“这个,武寨主啊,这我真治不了。”
武惟扬抬了抬眉毛,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天真稚气,口中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天真,“怎么老吴,你终于也觉着活够了?四儿,拿两张草席来,把他们两个一起丢到后头松山岗上去。”
老吴手一抖,原本稀疏的胡子又被他拽了两根下来,“别别,我再看看,再看看。”
说罢他苦着脸终于坐到苏北秦身旁,正要将苏北秦放在身侧的手执起把脉,却听苏北秦忽然道:“有劳了。”
这句话像是耗费了他巨大的气力,一说完原本便微弱的呼吸几乎到了弱不可闻的地步,老吴怔了怔,他原以为这人不但身上伤痕累累,血气不足,还高烧不退,定然已经昏迷过去了,倘若救不过来,就这么直接死了也毫不奇怪,却没料到这人竟然撑到现在都没有失去意识。
也不知是否是因着那句细若游丝的“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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