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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回宫销了假,容与到底生性豁达,一晚上过去,已将之前提及菜户那点子不快悉数忘记,只继续安心当他的差。
只是王玥的话,他还是听进耳朵里,记在了心上,于是知道自己的心境和从前比,多少起了些变化。
天授二年仲春十五,礼部拟定封后诏书,沈徽命容与亲去秦府传旨,陪同的还有御马监秉笔孙传喜,并礼部尚书解绅。
诵读完圣旨,一行人等纷纷对着秦太岳行礼道贺,秦太岳即命家人招待解绅、传喜在花厅稍坐,又拉着容与的手,笑道,“请掌印移步,老夫与掌印闲话几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容与不动声色,含笑答应着,心里犯起嘀咕,秦太岳对他一向冷淡疏离,突然摆出一副熟稔的架势,必定是有缘故。
一进屋子,扑面先闻见浓郁的茶香。
一个身穿月白色马面裙的妇人正在冲泡茶水,听见动静回身福了福,口中自称婢妾。
容与颔首回礼,见她年纪不过三十上下,姿容姣好身段窈窕,心里猜测该是秦府上的姨娘。
不由更是称奇,按道理这会儿绝不该让姨娘出来烹茶待客,且秦太岳绕开那二人单找他,该是有体己话要说,怎么倒不避讳旁人?
不过能让妾室抛头露面,也是因为他算不得男人,这里头大约有两层意思,一则是在刻意拉近关系,二则想来也有一份提醒和鄙薄之意。
一时茶冲好了,秦太岳亲自为他斟上,“掌印精通茶道,也尝尝老夫这里的新茶味道如何?”
容与低头看去,那茶汤呈浓郁的红色,散发着一股松烟香,与日常所饮绿茶白茶皆不同,细品之下,醇厚中又带了点龙眼汤的甜味,分明是上好的普洱。
他颌首微笑,“甘爽淳馥,芳香独特,与众不同。”
那妇人听罢点了点头,笑道,“这是福建武夷山茶农新弄出来的玩意儿,我家老爷倒是喜欢它特有的浓郁味道。
掌印的舌头果然灵得很,这茶的特点全被您一语说中,看来老爷今儿算是遇上了知音。”
她站在秦太岳身后,浅浅笑着,语音清脆的说,“老爷和掌印投契,婢妾和掌印的家人也有渊源。
婢妾月初时在荟珍阁巧遇府上那位方姑娘,两下里相谈甚欢,当真是一见如故。
方姑娘好标致模样,言谈又爽利,和掌印站在一处,便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了。”
容与面上淡淡笑着,心下却是一沉,打从扬州回来一个多月里,他实在是忙得顾不上方玉,其间不过吩咐林升,抽空去给她捎了些银票,其余的事情也无暇多问。
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人盯上,看来秦太岳早就要打自己的主意,这才安排了妾室去和方玉接洽。
果然,接下来又听那妇人说,“婢妾原打算认下这个妹妹,又怕唐突了,惹掌印不喜,便只送了她一支珠钗做见面礼,实在是简薄了。
只待问过掌印的意思,回头再下帖子,请方姑娘过府一叙。”
容与也笑着寒暄,“夫人太客气了,林某替方氏谢过夫人抬爱。”
话说到这里,秦太岳看了看那妇人,挥手令她下去,待房门阖上,才又接着笑道,“女人家就是麻烦,不过些许小事,倒说起来没问,让你见笑了,咱们还是品茶。”
茶盏举起又放下,他含笑看着容与,“说起这普洱,还是徽商江春送与老夫的。
容与在扬州应该也见过他,其人倒也算是个儒商。
不过商人嘛,总归是无利不起早,日前还托人向老夫打听,朝廷究竟会派谁去两淮督盐。
容与此番巡视盐政,可有发觉合适的人选向皇上建议?”
容与抿了口茶,谦和一笑,“两淮转运使是要职,林某不敢妄言。”
秦太岳点点头,“老夫倒有个人选,南京户部侍郎左淳,他是升平二十年的庶吉士,在户部多年,又熟悉两淮事务,倒也合用,不知容与可有听过此人?”
容与颔首,对这个左淳大抵有些印象,早年原是秦太岳嫡系,对他执门生礼,后一度为立嗣和秦起了争执,被他贬去南京做了个闲散侍郎。
看来左淳如今想通了,重又投了秦太岳门下,只不知这里头,又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去打点。
秦太岳见他沉吟,接着道,“你曾亲巡两淮,想必自有高见。
不知对老夫所荐之人意下如何,可愿意与老夫一道向皇上举荐?”
容与垂目思量,如此重要的位置,秦太岳没有推举亲信,反倒是挑了曾与他不和的左淳,当是颇有深意——既可以向天下人昭示他没有私心,背地里又能重新收服一员干将为他所用。
只是这一举两得的好事,何用非要拉上自己做陪?
他于是谦恭的笑笑,“惭愧,林某对南京六部官员不大熟悉,况且转运使一职,还须皇上和辅臣们商榷再行定夺,林某人微言轻,怕是说不上什么话。”
“容与何必自谦呢。”
秦太岳不以为然道,“你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天下谁人不知?你我同朝为官,一个在前朝,一个在内廷,正该通力协作为皇上分忧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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