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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见秦琬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解释这些地名的来源,出处,掌故,看那架势就知道不是胡诌的,问题是自个儿越听越迷糊,几乎像在听天书,纠结了好半晌,方颓然道:“属下,不知。”
他天生力大,与人争斗从未落过下风,又因经历之故,沉稳过人,洞悉事情,心中本十分自负,认为自己欠缺得不过是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罢了。
对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遇事也谈不上沉稳的文人,赵九是颇为看不起的。
如今见秦琬小小年纪,提出的问题又不刁钻古怪,竟能问倒自己,免不得生出几许狼狈之意,觉得自己腹内墨水实在太少,见过的能人也不够多,才会这般妄自尊大,掂不清自己的斤两。
秦琬见赵九的神情,歪了歪脑袋,有些奇怪。
咦?赵九郎怎么突然和没气了一样?我说错了什么吗?
很显然,在“学问”
这一点上,这两位都有所误会。
代王秦恪饱览群书,博闻强识,却因畏惧穆皇后威势,唯恐旁人以为他也要争一争那张椅子,是以从不敢表露自己在经史子集上的学问,诸般杂书倒是信手拈来。
加上他本能地有点畏惧高高在上的父皇,回答问题时有些磕磕巴巴,圣人又多半问些民生、政务方面的问题,他只会照本宣科,丝毫不动变通。
这就导致他被圣人责骂的时候多,赞扬的时候少。
久而久之,便给大家留下一种“代王虽爱舞文弄墨,本身造诣却并非特别高,到底还是不务正业”
的印象。
事实上,秦恪涉猎之多,涉及之广,本就是少有人及的,光他背得滚瓜烂熟的书籍便有千本之多,更不要说那些回忆之后能记起来的文章和片段。
若他不做这讨人嫌的皇长子,生在了世代书香的家庭,名震士林不在话下。
流放到彭泽之后,秦恪心中苦闷难言,沈曼不准他下地,一个人忙里忙外,操持家务和田地,未免力有不逮,就将女儿交给他带。
秦琬又极为聪慧,还不会走路,便能开口说话;连笔都拿不起,已经会背蒙书。
秦恪本就对女儿爱若珍宝,见她如此天赋,更是不忍荒废,就天天教她念书,恨不得将自己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彭泽荒僻,笔墨纸砚数量有限,有钱都买不到,衣物也不多,没办法频繁换洗。
折树枝在地上写字,才教女儿认几个,秦恪便先红了眼眶。
最后还是沈曼想出了办法让秦恪先教秦琬背书,背上几十本,认识几千字。
等她年岁再长成一点,手腕有力气写字,不至于将墨水弄得满手满身都是,这才开始描红。
如此一来,文房四宝的用量被压缩到最少,生活才不至于显得那么窘迫。
这也就造成了秦琬小小年纪,生僻复杂一点的字还认不得,却已能将许多晦涩文章倒背如流的奇特情状。
这般囫囵吞枣,纯粹出于无奈的教育方式,与世家、大儒那种学不厌精,文章讲千遍尚不嫌多的教育方式截然不同,赵九不知内情,虽看得出秦恪将女儿当做儿子一般教导,却也明白彭泽县的书籍少得可怜。
在他的印象中,能将三五本书倒背如流,已经是非常有学问的人了。
见秦琬在偏僻之地,条件艰困,小小年纪都有这般学问见识,赵九免不得想到了许多代代出名士的世家。
拿秦琬一做比,想想那些身处富贵乡,典籍家中藏的世家子弟该是何等有学问,也难怪以他的自傲,尚会自惭形秽。
若他知道与秦琬一般年纪的世家子弟,一本论语真正读完的都不多,想必会欣慰不少。
瞧着赵九因自己的话,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秦琬想了想,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追问:“你刚才说,第二代的郑国公有四儿一女,可你才说了两个,另外两个呢?”
“另外两个……”
赵九心中不屑,口吻也是淡淡,“圣人赐了县公的爵位。”
察觉出赵九的冷淡,秦琬有些奇怪。
同样封官拜爵,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为何赵九对郑国公的几个儿子,感官差距如此之大?难不成就因为前者是因军功得的爵位,后者是恩赏的?也对,自己挣来的东西,自然比别人送的更稳当,拿着也更心安理得。
不知道世间有两个词语分别叫做“羡慕”
和“嫉妒”
的秦琬,以为自己找到了赵九情绪变换的缘由,暗暗记下这件事,心道裹儿以后才不拿别人东西呢,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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