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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好东西,可不过是老母鸡,土鸡蛋之类的,小孩子看见那大碗里少得怜的肉,眼睛都放光
“我不能一下子把钱拿出来,老乡们会不敢要,于是只能一点一点来,今年盖了学校,明年再给村里盖房子”
等把人都送走了,小小的竹楼二层房间里,两个人沉默了好久,骆苍止忽然开口
“我父亲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后来他死了之后,我从莫斯科前来奔丧,在这里住了两年那两年我根本不想什么报仇,每天就是下地干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直到我母亲亲自来找我,她问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做个农夫”
这还是骆苍止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的经历,乔初夏跪坐在席子上,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听他说话,半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屋里没有点灯,只有幽幽月光,照得两个人周身一片朦胧
“我只在四岁那年回过一次中国,那年他也是中了一枪,估计是中枪的位置太刁钻,我母亲怕他撑不过去,带着我连夜从欧洲赶回来看望他我从未见过母亲那样的神色,记忆中她妩媚又高傲,颈子纤长,永远像一只高贵的天鹅一般但我记得她见到他时狼狈得如同一个村妇,将我随手扔给随行的保镖便哭倒在他身侧,昏迷的他居然听见她的哭声,醒了过来我不敢哭,被保镖抱在怀里,扭过头去,听见母亲朦朦胧胧地哭着说‘骆,你若死了,千万等等我,等等我呀’她学了一辈子中国话,说的最好的只有两个字,骆巍,我父亲的名字”
骆苍止侧过头,静静地回忆着夜晚的村寨极为宁静,这里的**多睡得早,外面只有虫鸣阵阵,远远地似乎有人在唱着歌,但离得太远,风一吹曲子就飘远了一般
“他却并没死,我以为母亲会留下来,不想第二天一早,等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已经在回莫斯科的飞机上了我不敢多问我们为何要急着回去,因我知道,凡事母亲自有她的道理,就如同我们一家三口从未生活在一起但我从未想过,第二次见到父亲,他已经死了,被他的手下,联合刺杀成功这一次,他没躲过去”
不知道是时间太久远,还是他刻意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到骆巍的死,骆苍止的声音并没有太多的起伏,平静得好像在说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他的脸在暗处,所以瞧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夏夜里不减燥热,他脱去了外衣,只套了一件白色的褂子,看起来和当地年轻人无异,只是一双湛蓝的眼里不时流露出异于常人的光芒
乔初夏整理衣物的手一顿,歪着头想了想,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你母亲一定很爱你的父亲,所以才有这样的勇气,一个人带着你独自在莫斯科生活”
她只一瞬间就想通的事情,他却苦苦思索了一整个童年乃至少年,怪不得人家说旁观者清骆苍止回过头来看她,见她将长发随意盘起,腮边落下几缕碎发,显衬得面部线条极为柔美,心头一柔,声音也轻了几分
“是啊,骆巍的女人不好当,尤其还是代号为‘致命错误’的女人,她无时无刻不想抢了他的生意,又无时无刻不深爱着他,所以她才总是那么,阴阳怪气”
想起远在俄罗斯的母亲,骆苍止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几年母子间的联系益发少了,似乎亲情早已淡薄,他的态度很明确,一定要接手父亲的生意,同时,这也就意味着他即将与垄断远东毒品和军火的母亲展开正面交锋
母子间,终于还是逃不开利益的纷争
“没想到,这样穷困的村寨,还能走出那样在黑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毒枭,控制了整个东南亚金山角乃至亚洲的毒品交易网络”
乔初夏整理好两人的行李,慢慢站起来,打量了一下虽然干净但却十分简陋的竹楼房间,眺望着远处黑压压的山脉,禁不住咬咬唇
“是的,很穷,所以我一直在反思,我父亲的死,不是没有道理他对手下人的剥削,实在太重了,揭竿而起这种事,自古就有人家说,穷山恶水多刁民,不是没有道理,饿肚子的滋味儿不好受,饿死也是死,拼死一搏反而有生的可能”
乔初夏跪坐久了,腿有些麻,倚着房间里唯一一扇小小的窗站着,听骆苍止说这话,有些迟疑懵懂道:“剥削?什么剥削?”
骆苍止看看她,见她是真的不懂,叹口气耐心解释道:“你当大麻鸦片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跟种粮食一样,都是需要下地干活的这段边境线有27公里,一条小河隔开了中国和缅甸,缅甸一边叫勐古,中国一边叫勐海,过去就是一座木桥连着两边的小镇以前我在这里住的时候,站在山上往对面看,都是一整片一整片的罂粟,现在被甘蔗和橡胶林取代了”
想起那个至今连汉语都说不利索的阿水婶子,骆苍止微微动容道:“水伯年轻时没有钱娶不上媳妇,最后也是从对面讨了个老婆,就是阿水婶,她当年在家就是专门给老板种罂粟的,因为年轻漂亮,差点儿被欺负,连夜逃到这边来,嫁给了水伯”
乔初夏有些吃惊,她没想到那个勤劳寡言的女人居然也曾参与过毒品的买卖,不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脑子里又没有清晰的脉络,最后只得低低道:“不管怎么样,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制毒贩毒总是不对的,毒品这东西害人不浅……”
多年来所受的教育和基本的是非观念,令她毫不犹豫地认为,只要是跟毒品有关的一切人和事,都是不可原谅充满罪恶的
“道德?你确定你在和我说道德?”
夜色中,骆苍止一双眼亮得诡异又骇人,他口中重复了几遍,忽然出手猛地攫住了乔初夏的下颚,不等她反应过来,手上的力道骤然增加!
“怎、怎么不是道德?咳咳!”
乔初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两只手一起扣着骆苍止的手腕,拼命试图挣开,强自镇定着与他反驳,声音沙哑道:“有多少人因为毒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们这些金字塔顶端的人拿着最多的钱,却害得底下人铤而走险,甚至丢了性命……咳咳!”
骆苍止深蓝色的眼珠一眨不眨,死死瞪着双颊通红的乔初夏,也不知是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还是对她一个柔弱女子下不去狠手,没多久,他松开了手
乔初夏这才感到后怕,双手捂上颈子,不敢再多说一句
沉默,骇人的沉默,就在骆苍止一声叹息,刚要说话的时候,竹楼下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果然,乔初夏转过身来看向门口,一个人匆匆走进来,近了再看,是个个子不高的小伙子
“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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