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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楚悠悠醒转,只觉身旁有人呼唤,语甚熟悉,待要睁眼,刺痛如针扎,背后火热地一片,直通筋骨,好似平地里生了一场恶疾,又似那血淋淋脱一身皮的猛虎,禁不住一声喊,拿双手往面上抓。
那人叫道:“哥哥好不了得,这般病重,也敢逞强赶路,小弟不来,那两个贼害了哥哥性命,尚不自知。”
赵楚神智里迷糊,奋力将臂膀扯开,只听一声娇叹,自知念奴尚在身边,待开了眼细细来看,半晌叹道:“竟是小乙,怎地来了此处?”
来人正是燕青,他脚下,绑定了两个汉,却不是董超薛霸?
燕青道:“哥哥走后,主人好生放心不下,教小弟随后赶着看,自知这白羊庙里凶险,正在此处等候,见他两个起了谋害的心,只好暂且拿了,待哥哥发落。”
赵楚似是在笑,谢了燕青,转身将崔念奴抱定,入怀时,烫热一片,吐纳沉重,那白银似的面上,高燃的蜡烛一般,只鼻息,水壶里的热浪一般。
心下吃惊,待忙忙要细看,却觉举动不易,不说那背上撕扯筋骨般,心智好是糊涂,分辨不得身在哪里,平日能掣千钧的双臂,软绵绵举不得崔念奴身子。
燕青身上携了包裹,将大名府里上好的药膏取来,一边叹道:“哥哥怕不自知,你这身子,比嫂嫂沉重十倍,倘若一觉睡了,若非人喊,醒不来。
只请哥哥按捺疼痛,小弟好将这药膏敷上,慢慢将养。”
外头天色尚早,明星正在树梢,赵楚将那两个厮打量半晌,道:“既应了那罪,须往青州答应,不可教人道是俺赵某无信。
兄弟且将他两个放了,好歹收些柴火,倘若有药,浓浓地熬了,我这妻命苦,平白随我,受许多大难,早早醒来,心里安稳。”
燕青精明过人,自然通晓赵楚此时心思。
他见人都离了心,唯独这崔念奴,口上埋怨,疼在心里,相贴的命,譬如同了吐纳一般。
在他心里,只怕如今放眼天下,只有这崔念奴,方是最贴心可信的。
自知寒了他的心,燕青不好计较,待要分辨,赵楚揽着崔念奴,紧紧贴了渡去暖热,道:“小乙不必解说,俺虽不及念奴心思玲珑,也颇有些看人的法子。
卢员外诚然好汉,只是性子温和,埋怨不得,小乙此来,教府内那厮们闻知,不知又生甚么波澜,贵于之心,休把赵楚小瞧。”
燕青言语不得,只好将董薛两个解了绑,持着川弩往外头旗杆上一丢,哆地一声,那旗杆竟自中间断裂,哗啦啦倒将下来,喝道:“把你两个猪狗,仔细捡了柴火,倘若敢跑半步多的,燕小乙识得官府的引信,俺这弩箭,却不识得你。”
那两个,丧了胆连声只说不敢,将赵楚枷锁取了,又依着燕青吩咐,将那刀棍也在旁边立了,抱臂往外头找寻。
赵楚贴住崔念奴,渐渐她也醒来,见了燕青,蹙眉道:“燕小乙何故来此?莫教你家员外府上又受那贱厮算计。”
燕青尴尬,心内也有委屈。
原本算着,倘若卢某寻赵楚较艺,两头都不吃好,又那梁采芷一贯阴谋,她亲来说定下计较,怎能可信?只这两个,武艺里相见恨晚,果然按捺不得,为她算计了,都不落个好。
赵楚劝道:“念奴休埋怨小乙,卢员外为人精细,却不知那当官的也有蛇蝎心肠,只怕他便要来,倒教那梁世杰,好大籍口正教大军来杀,也是不好。
只难为小乙,既要全弟兄情义,又须照顾卢府上下,把个活脱脱的好汉子,也成了两头的不是好。”
崔念奴呓道:“早知大郎有这许多分说,罢,你要全你兄弟情义,奴奴都依你便是,好歹天可怜见,不教泉下相会。”
赵楚道:“也是小乙功劳,本当那两个鸟厮,方出了大名府不敢下手,竟不防至此。”
燕青于是将一番详情说来。
原来赵楚出了大名府,卢俊义万千慨叹,闭了府门,那李固前来聒噪,为他一顿乱棍好悬打死,闷闷不乐,自与卢娘子说些闷话,那卢娘子得了崔念奴的劝,小意儿成全,柔顺伺候了卢某,待他长吁短叹罢了,道:“官人既是忧心赵大郎周全,何不教小乙抄了近路往山里等着?小乙机敏,便是他有许多人手在外头盯着,防不住一人出去。
如此,静悄悄去,既不教官府来为难,也则全了官人恩义,往后相见,奴家看那赵大郎确是个好人物,与他分说便是。”
卢俊义只是踟蹰,道:“小乙毕竟一人,虽是办事妥帖,难免教赵大郎不能释怀,某本当寻了天黑自去前头截住。”
卢娘子道:“官人安排,也是好的,只怕那差拨几个,趁了赵大郎无力,早早将他害了。”
卢俊义吃了一惊,道:“尚不值此罢?”
卢娘子劝道:“官人自在,奴家出身不甚好看,自小见那恶贯满盈的吏胥,虎狼一般,便是有铁打的汉子,耐不住他手里狠毒。
不见百千个上等门户的,教他盘剥搜刮家破人亡?大名府几年里,许多自诩好汉,也有高贵门庭的,到头来怎地?何况赵大郎遭他一顿毒打,那妇人虽有急智,架不住差拨们人多,又没个贴心的周全照看,荒山野岭一刀砍了,谁知?”
卢俊义自觉十分有理,将早收拾了行李脚程只等上路的燕青唤来,依了娘子吩咐仔细叮嘱,待将他打发去,卢俊义方待另眼相看,奇道:“大娘往日诸般懦弱,不有十分计较,便是有个主见,不肯说明,今日怎地说出这般有见识的话来?”
卢娘子叹道:“奴家哪里来许多见识,见那赵大郎,只觉他不过草莽里汉子一条。
及与崔氏分说几句,十分钦服,方知这等人儿随着的,不可以貌取人,又有君子与他十分相得,自然理会。”
卢俊义道:“只这一番赵大郎来,某喜逢着个好对手,如今,更喜大娘变了性子。
李固这厮,不是好汉眼里的,办事虽是精细,某也知许多龌龊,非是良人,只大娘当不得内院,只好将差遣都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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