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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端年和阿杏被祝春时多留了几日,除却库房里本就有的,泻露圆荷帮着她急忙打点采买了一些东西,吃的喝的穿的戴的不一而足,除却给她们,还有张秀秀和其余几家人的东西,譬如邹县丞苏主簿和杨家等,他们都是远安县有头有脸说得上话的,日后书院那边有什么事也不至于无人相助。
洪青黛因要在医馆行医,所以这次并不和她们回去,得知消息后也特地抽了半日空闲出来,大家好好聚了一场,临走时祝春时又派了俞武俞力等人跟着护送,如此才算是安心。
等周端年她们离开,祝春时想起这几日神思不属的泻露来,这日便将圆荷等人都轰了出去,独留下她问话。
泻露坐在绣墩上,食指交缠在一起有些不自在,“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你有什么事才对。”
祝春时从榻上直起身,二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因此她能清楚的看到泻露微颤的眼睫和闪躲的眼神,“这两天忙,所以没来得及问你,是胡家那边给你出难题了,还是圆荷又说什么话让你为难了,亦或者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能和我说说吗?”
室内有一瞬间的静默,只有冰鉴里散出来的白汽和屋檐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祝春时也不催促她,只是拉过她无意识打转的手握着,掌心里的微微汗湿,显示出她此时心情的不宁静。
半晌过后,泻露轻轻启唇:“奴婢只是觉得,配不上胡三爷的情意。”
祝春时听见她如此自称,心里便有了一丝明悟,“从你来到我身边开始,我就没让你称过什么奴婢,只有在外人面前才做个样子。
如今这样说,是有人因为这个给你气受了?还是说,胡三嫌弃你?”
“没有。”
泻露急忙摇头,“他不曾因为这个说什么,只是我——”
她徒然的张了张嘴,有些说不下去,然而对上祝春时的眼神,还是低了声,“他愿意,不代表胡家也愿意。
就像姑娘您说过的,情浓的时候什么都好,但情淡的时候,从前的好也都成了坏。”
现在就已经很好了,与其尝过了甜,再去吃苦,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这份甜,至少在记忆里就会一直美好下去。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情淡呢?”
祝春时低头看她,“什么都还没有开始,怎么就能想到最终的结局一定不好呢?你看我,我当初成婚的时候难道就能肯定日后一定会好吗?人生几十年长,即便到了今日,我也没办法保证往后的日子。”
“别说我,譬如魏太太,她和孟知府的感情不好吗?年少情深,互相扶持到现在,没有妾室通房,足有二十几年了,还有一双成才的儿女,但不到闭眼的那一刻,谁敢说今后依然如此?”
祝春时轻声细语,看着泻露的拧起来的眉头接着道:“既然谁都没办法保证以后,那我们就只看当前好了,眼前好,你喜欢,那就接受;眼前不好,或是你不喜欢,那就不要。
我出嫁的时候,母亲和姨娘都告诉我,过日子和夫妻感情,都是要经营的,就像经营铺子一样,彼此都好又有心,那就能长长久久;若是觉得哪一方不好或是没心了,那也不要继续纠缠下去,当断则断,少些痛苦和损失。”
泻露抬眼看过去,这些天她脑子里乱得很,一面是自己的身份,一面又是那几日胡霖来送东西时脸上的笑意,未来好坏交杂,迫使她心里的石头越来越大。
她没办法做下决定,于她而言,嫁人不是必须的,待在姑娘身边是长久的安稳;但若是嫁了人,一切都是未知。
“如果说是因为身份地位,”
祝春时起身去床边的柜子里找出来个盒子,递过去给她,“他是家财万贯的少爷,吃喝玩乐什么都见过,那你又何尝不好,跟着我东奔西走,什么不曾见过?如果说是担心有朝一日他负心薄幸,那也还有我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不论你嫁人还是不嫁。”
泻露接过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两张薄薄的纸,一张是她曾经的卖身契,还有一张是她的户籍,上面写明她如今已是良籍。
她拿着那两张纸的手指微微颤抖,眼泪倏然就落了下来:“姑娘,这……”
“之前就办好了,但这段时日忙于外事,所以没来得及和你说。
如今给你,也是想你不囿于什么奴籍良籍,而是好好的想想,这件事你心里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祝春时俯身替她擦去泪水,“分明是喜事,怎么还哭了。”
“奴婢,”
泻露张了张嘴,在祝春时不满意的眼神中改了口:“我是喜极而泣,没想过让姑娘替我着想忧心。”
“可别哭了,待会儿让圆荷瞧见了,指不定以为我们背着她说了什么,到时候不是去折腾你,就是来找我。”
泻露破涕为笑,“她最爱打听这些了,平时就和春容走得近,只是她可不敢来姑娘面前现眼,左不过是拉着我不放。”
祝春时笑了笑,见她心情平复下来,才绞了湿帕子给她擦脸,又从妆台上取了两盒胭脂给她涂脸,见看不出红眼睛后才让人回去屋子里休息顺便仔细考虑这件事,暂时不必来正房里伺候。
那边的胡霖连着几日不曾得见泻露身影,每回过去门房就以家里忙将他打发走了,刚开始两日他还没多想,只以为近来祝春时有什么事安排给她,但这么几天过去了,他再迟钝也觉察出什么来了,因此找了个好时候,趁着他娘袁太太心情不错,急忙去求了求。
胡老爷虽说生意做得大,但在商户中也算是洁身自好,家中没什么莺莺燕燕,袁太太膝下二子一女,唯有胡霖最小还没成家。
前两年她也算是操了许多的心,看了数十家的姑娘,但不知是不是书读多读傻了,这个儿子就是不愿意,如今可好,她懒得上心了,自个儿就来求了。
“知道了知道了。”
袁太太听他念叨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祝夫人极看重这泻露姑娘,便是真有其他看中的人选,也要问过泻露姑娘的意思,近来也没听说这些事。”
见胡霖仍旧满脸焦急,袁太太按了按额头,“成了,我立马请人登门去求,后日就去,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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