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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她锋利尖锐,如此脆弱,又如此坚韧,她敢独自站出来面对这些,那么她,就不需要他来搀扶。
在他不在的时候,她已经悄无声息地长大了。
让他爱恋,又让他惆怅。
他曾经那么想要为她打造一个世外桃源,让她不需再承受一丁点俗世间的风浪痛苦,可如今看她这模样,也许他从前所想都是错的,她可以的,走出他精心设计的安乐窝,如今的她,更加耀眼夺目。
许久,张操开了口:“女郎有女郎的道理,我等亦有我等的道理,看起来彼此都难说服。
但我有一言想要奉劝女郎,女郎留在这里只会令师祖名誉受损,女郎若是有孝心,就该早些离去,不使师祖烦忧才是。”
她令曾祖蒙羞了吗?也许,但曾祖肯带她来,就绝不会像他们一样保持着这般鄙陋的见识。
傅云晚攥着拳:“曾祖若是也这么想,就不会带我过来。”
张操不为所动:“师祖宅心仁厚,所以不曾驱赶你,但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却不能坐视不管,我这就去向师祖进言。”
“我已经来了。”
堂外传来顾玄素的声音,他迈步走了进来,“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
“师祖。”
众弟子纷纷行礼,张操立刻就要上前,又被顾玄素止住,他深邃的目光慢慢看过众人:“我既留下她,便是我的态度。
你们若是不能够认同,那便走吧,以后也不必再说是我门下。”
这分明是说,若是鄙弃傅云晚,便要将其逐出门第。
堂中顿时鼓噪起来,众弟子迟疑惊讶之时,张操已经双膝跪下:“此事重大,还请师祖三思。”
“你们啊,”
顾玄素摇头,“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们的眼中就只剩下贞洁二字吗?”
“师祖,”
张操素来固执,膝行着上前,“弟子们不能看着你老人家名誉受损,还请师祖三思!”
其他几个弟子也都跪下了:“请师祖三思!”
顾玄素垂目:“我意已决。”
僵持喧嚷之中,突地响起清润的玉石敲击声,傅云晚抬眼,是谢旃。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去书案前,拔了头上的白玉簪,轻轻敲击桌上一方青玉砚台。
白玉青玉相击,金石声泠泠作响,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去,谢旃放下玉簪,拿起案头一壶新磨的墨汁。
众人不知他要做什么,紧紧盯着,就见他修长的手指握着墨壶,将墨汁倒进青玉砚中,润泽的青玉立时变成黑色,谢旃抬眼:“墨染玉砚,此时俱黑。”
傅云晚到这时候,模糊猜到了他的意图,眼梢热着,紧紧望住。
他放下墨壶抬眼看她,风姿秀逸,浑不似尘世中人,让她蓦地想起数月之前,那时候她是那般爱恋着他,一声声唤他檀郎。
已经多久不曾这般唤过他了。
物是人非,唯有曾经的丝丝缕缕,总在不经意时突然闯进心头。
细微的水声中,谢旃将墨汁倒去另一方砚台,又注水洗净。
方才漆黑的颜色又恢复了青玉原本烟润雾染的润青色,谢旃和缓的声音娓娓说道:“泼去墨后,砚依旧是砚。”
他是在打禅机。
南人文士多有此风,从身边平凡事物中悟出禅机深意,再用直白简单的言语点破题目。
眼下双方僵持,再闹下去必是两败俱伤,所以他站出来,用文士们最习惯也最推崇的法子,润物细无声地化解纷争。
傅云晚沉沉地吐着气。
要无喜无忧,不劳心,才可安稳度过这最后十年,可他从来都是呕心沥血,从来都要为她,为别人,为天下寻一个最周全的法子。
他又如何能不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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