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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决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这个地方。
他在这里度过了完整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那是一段很长的不够愉快的时间,其后一直到苏煦的父亲在某一个暑假突然找上门来,这个房子和这个家,实实在在成为他不愿意回望的存在。
夜班机再加上机场到家的车程,李决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
他对着那扇门很是犹豫了一阵,这并非是因为他临阵退缩,而是因为他注意到门上贴着的是他初中的时候写的春联,里面很是取巧地化用了那一年的生肖典故,那是他最后一次拿毛笔写春联,这个坚持了好几年的习惯终止于高一骨折后。
十二年过去了,李决不知道李进明和周静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又把陈年旧字找出来贴。
他没有钥匙,因此与其说是回家,似乎更像是深夜贸然来拜访的客人,他对着这春联站了足足有两分钟,声控灯都亮了又灭,这才抬手敲门。
来开门的人是李进明。
如果要把每一次和李进明的相见都比喻成打仗,李决在心中暗下结论这一次是他赢了。
他敲门时做足心理准备因此面容平静,而呆立在室内的李进明脸色却十分复杂,那张比李决记忆里又老了一些的脸上混杂着意外、尴尬和不知所措,甚至不自觉地皱着眉头。
周静见丈夫开了门没动静,也跟出来看,她反应倒是比李进明快一点,立刻挤了一个笑寒暄了一句:“回来啦?”
好在时间已晚,他们并不用坐下来进行过多的对话。
李进明和周静面上很快消化了李决突然回家这件事,至少他们把疑问与好奇克制得很好,没有一个人问起他突然在新年假期的中间回家的理由。
只是两个人对待久未见面的儿子是十分生疏的,李进明不怎么说话,但也没去睡觉,站在客厅里看电视,周静铺好了床,问李决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她去煮。
李决也很礼貌地推辞,三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待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没什么新意的电视节目,李进明似乎心思都系在电视上,周静讲了一些李决的初高中同学的新动向,李决偶尔附和,等到一个恰当的时间,他站起身说:“我先去洗漱休息了。”
李决坐在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卧室床上,陌生感却十分明显。
临睡前他拨了一通电话给应允承,想把久别的一家人聊天话题是并不太多关联的旧同学的荒谬感和隔阂感讲给应允承听,但应允承并没有接电话。
应允承的手机一直被压在枕头下静静枕头。
他这几天睡不好,晚餐后上楼补眠,九点多的时候被穆云叫起来拉到客厅里陪江斯映,一时也没在意手机。
江斯映是穆云主动约来的,她看应允承情绪低落,直觉儿子曾经的恋人应该比她和应修严更能提供必要的安慰,应允承不愿意在父母面前表露的,在江斯映面前恐怕能更坦然些。
穆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江斯映还在市郊的一个度假村陪父亲应酬,接了电话几乎是立刻赶回来。
穆云仍然拿江斯映当准儿媳看,江斯映又是特别会哄长辈聊天的,两个人相处起来亲密得像母女,倒并不太需要应允承参与对话。
但话题是围绕着应允承展开的,穆云大概是为了宽慰江斯映,很擅作主张地同她讲:“你看看好好还不如你懂事,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去边远地区浪费自己的时间,他啊最好是趁着这次赶紧把那边的事情了结了。
他不是秋季才入学吗,那之前有时间去英国陪陪你也好。”
应允承刚睡醒,人还很倦,坐在沙发上走神。
聊了一会儿江斯映的电话响了,荣景打过来约她出去玩儿,喝了酒之后说话声音大到穆云和应允承都能听见,江斯映还没说话,穆云先扬声冲电话那头说:“荣景,你也约一约我们家好好一块儿玩儿啊。”
穆云心疼儿子,也不在意什么守孝的说法,看儿子最近都没什么精神,巴不得把他推进一切娱乐活动中去散心。
而应允承和父亲一贯都是很顺着穆云的,应允承当然没心思出去玩,但又怕不去惹穆云担心,最后只好直接取了车钥匙和江斯映一同出门。
江斯映习惯性坐副驾驶,系安全带的时候摸到座椅上有东西,她从身后拿起来一看,怔了一下,“哇,应橙子你居然抽烟。”
应允承看着江斯映举着的这半包烟,瞬间意识到这应该是他那天晚上开车送李决回酒店的时候李决落下的。
他动作很快地把江斯映手里的烟抢了过来,江斯映以为他是心虚,不知道他其实是睹物思人。
应允承脑海里有鲜活的画面,李决在家抽烟并不多,但如果要抽,就会站在阳台上大开着窗户,哪怕是冬天。
有时候风大,李决会稍微低头在点烟的时候用手拢一拢,一支烟抽到一半就掐了。
如果恰好应允承也在阳台的办公区,他总是装作在电脑前做正经事,实际上总是忍不住要微微转头看李决抽烟的侧脸。
应允承这样想着,也不管车子已经开动了,自顾自开了两侧的车窗。
江斯映见他不做声,又开窗灌冷风,于是问他:“你是不是不开心穆阿姨刚刚说的话?”
“我以为你会直接一点告诉她你已经有新男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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