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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四海手指来往的锦衣士卒对卫央道:“你看这些人一个个绫罗绸缎似乎不恤钱财么?哼,到了轻兵营,那都是将死之人,相信你卫央也深知这一点。
可你不知的是,这里的人,一文钱也恨不能掰成两半来使,倘若你能见了轻兵家眷营,你便才能懂得咱们这样的人果然是可很可怜至极的了。”
训斥完了卫央,孙四海神色缓和了一些,深深瞧了一眼卫央示意他回军舍去:“这个年得贵是个医术高妙的人物,某也不知你在内卫处打探得到没有,放眼大唐,比这人能的或许有,不多,那徐涣能得这人全力诊治,想是他的福分,你先瞧瞧他去。
片刻擂鼓聚将,不得慢延推迟,不然军法无情,记着么?”
忙忙应了是,回到军舍时候,徐涣才正经要爬起来谢过活命的恩情,卫央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能在这破地方相遇,咱也算有缘分是不是?可千万别酸不拉几地要谢我,好好养好身子,将来能清清白白地回家让家里人安心,这才是正事。”
徐涣点点头,却还是发声感谢,这人年岁甚小,正是变声的时候,一张嘴,脸上先浮现出一团羞红。
卫央笑呵呵倒了一碗水放在徐涣手边,搓搓手找了块巾子擦脸,一边道:“你这个小孩很有意思啊,一个大男人家这么容易脸红,喂,你该不会是易钗而弁的小娘子吧?我可告诉你啊,我这是火眼金睛,花木兰要搁我手下早被我看出破绽来了。”
徐涣赧然却急切地驳道:“队正可不能这么说,我自己犯的事,那自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力承担,哪里有让别人顶罪的道理?杀人的是我,蓄意的也是我,不信队正可去长安曲池坊打问……”
卫央摆摆手止住瞪着眼睛跟自己理论的徐涣:“开个玩笑啦,你可别激动,再动一动,小心一命呜呼了白废我找年医师来。”
说罢好奇问道,“你家在长安么?曲池坊,那在哪里?”
徐涣也瞪大了眼睛:“队正竟没去过长安么?曲池坊,曲池坊当然在南城,因靠着曲池得名。”
想想又垂下头去,不自然地道,“以队正的本领,往后登台拜将,自要住的是崇仁坊那样的地带,曲池坊么,虽靠着曲池,毕竟冷清的很哩。”
卫央一脑袋凌乱,他又不是百度,还能自动搜寻出唐代长安城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过这徐涣的话里倒有些可用的讯息,曲池坊应该是一般人住的地方,至于这崇仁坊么,恐怕就是达官贵人的住宅区了。
这当然是徐涣恭维的话,按说一个百将将来当大将军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可你一轻兵营的百将,能活下来就已经算不错了,还想当将军?
于是卫央一本正经晃着脑袋道:“崇仁坊么,想来那是比较嘈杂的地方,我这个人喜好清静,越清静越舒服。
小徐啊,回头等你回家,有空我来找你玩啊。”
徐涣有点想笑,眼眉闪了闪却说出一句实话:“只怕我能侥幸活下来,队正也不愿去我家里做客的。
我,我只与一个阿姐勉强度日,坊里中都是贫苦的家境,浊酒怕也请你吃不起。”
卫央一愣,原来这小子竟成了孤儿,他倒没问缘由,安慰道:“那你自该更加好生活下去了,你阿姐还没出嫁吧?供养你这小子这些年,你该好生报答才是。
我听说你刚来轻兵营就惹上了这里头的老卒,看你并不是个冲动的性子,想是自暴自弃一心求死,难道这样能对得住等你回去的亲人么?”
徐涣眼睛里才有了些温润的孺慕情才,笑呵呵道:“队正说的是,我心下也懊悔的很。
我阿姐,那是自然等我回家的,只是,只是我怕她心情急切,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一个女人家,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徐涣摇摇头,忧心忡忡叹了口气,想了想憋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我阿姐既未曾着过绿衣,又那样生地极美,这些年最是怕我出甚么岔错,如今果然出了,因此……”
卫央了然,正色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杀了什么人,是失手杀的还是蓄意杀的?如果真有非杀人才能解决问题的理由,过些时候待战事罢了,我寻军头求个人情,带你回家瞧一瞧也是好的,小小年纪整日这么惦念,那可不好得很。”
徐涣一时眼里爆出热切的神彩,音调也正常了许多,连声道:“阿姐待我好,我自要待阿姐好,那恶贼,那恶贼要做那坏事,买通了里正武侯百般手段都使将过来,不杀他,他便要得逞,这样的恶霸贼痞,杀他有甚么过错?”
卫央笑道:“那自没有差错了,男子汉大丈夫,待自己百般好的都不能守护好,那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跟我说,那厮前科可深么?”
徐涣哼道:“自然不浅,坊里中咱们这样贫苦的人家,但凡有甚么好的物件儿,或管是人是物,他家总要千方百计收拢了去。
队正不信,可在坊里盘问,哼,杜丈丈一家三口一夜之间溺死在污沟里,四邻五社谁不知便是这家的恶行?那时我便想杀了他,说一百遍,我就是蓄意要杀他的。”
小小的年纪,此番话说来,徐涣满脸都是凶狠,仰着脸盯着卫央又确认般问道:“队正,你说这样的人,杀他合该不合该?”
此时鼓声已起,三通鼓后孙四海聚将,卫央并不着急,但也不敢怠慢,整束甲胄准备往军帐里去,迎着徐涣不自信地目光道:“我这里给不了你答案,但凡你心安了,那便是不错了。
军头聚将,你这几日先在这里歇着,将养好之后,才是区处之时。
你年岁并不大,虽有一腔凶狠仇恨,想来歹毒本性那是没有多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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