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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天狗听说五兴还没到学校去，就惦记着家里那几笼红脊背的蝈蝈，要拿给五兴显夸。

天狗的家门朝西，晚霞正照射在墙檐上。

编织得玲珑精巧的六个蝈蝈笼‐‐四个是竹篾的，两个是麦秆的‐‐一起在黄昏的烦嚣里嘶鸣。

天狗喜欢这类小生命，也精于饲养，没学打井之前，他干完地里活就在家闲得无事，口也寡淡，耳也寡淡，这蝈蝈之声就启示着他自得其乐的独身生活观念。

如今打井归来，舒展展地在炕上伸一个硬挺，听一曲自然界的生命之音，便深感到很受活。

这实在有诗的味道，可惜天狗文化太浅，并不知道诗为世间何物。

不用找，五兴倒寻上门了。

这小子学习上不长进，玩起来倒会折腾，看见六个笼里的蝈蝈唱六部散曲，心热眼馋，忘记了自己的烦恼，竟将所有的蝈蝈集中到一个竹笼里，欣赏动物界的联合演出，果然就热闹非凡，声响比先前大了几倍。

&ldo;天狗叔，&rdo;徒弟的徒弟说，&ldo;这么多蝈蝈，你能说清哪一只是母的吗?&rdo;

天狗说：&ldo;能的。

&rdo;

&ldo;是哪只?&rdo;&rso;

&ldo;你去取个镜子放在那里，跳上镜面的就是母的，其余的就是公的。

&rdo;

五兴乐得直叫。

这时节，就听得堡子的南头有人喊&ldo;五兴&rdo;，五兴才想起要执行的任务，说：&ldo;天狗叔，我娘是让我来叫你吃饭的。

&rdo;

天狗说：&ldo;你个耍嘴酌猴精，你娘哪里是在喊我?&rdo;五兴就急了，发咒说：&ldo;谁哄你叫上不成学!&rdo;天狗就换了衣服跟着去了。

到了师傅的门口，那女人果然一见儿子就骂：&ldo;牛吃草让羊去撵，羊也就不回来了?!&rdo;

天狗说：&ldo;五兴就迷我那蝈蝈。

&rdo;

女人拿指头点天狗的圆额角，说：&ldo;你什么时候才活大呀，三十六的人了，跟娃娃伙玩那个!&rdo;

天狗在这女人面前，体会最深的是&ldo;骂是爱&rdo;三个字，自拜师在这家门下，关系一熟，就放肆，但这种放肆全在心上，表现出来却是温顺得如只猫儿，用手一扑索就四蹄儿卧倒。

也似乎甘愿做她的孩子，有几分撒娇的腼腆，其实他比这菩萨仅仅小三岁。

当下心里说：

&ldo;你怎么不给我物色一个呢，有了女人我就长大了。

&rdo;

饭桌上，师傅吃得狼吞虎咽。

这把式是硬汉子，在妻子，徒弟面前自尊白大，一边剥脱了上衣很响地嚼着菜，一边将桌上的两沓钱，一沓推给天狗，一沓推给女人，说：&ldo;给，把这收下!&rdo;口气漫不经心，眉眼里却充满了了不起的神气。

女人就把钱捏在手里。

五兴给娘说：&ldo;娘，这么多钱，给我买个游泳裤吧。

&rdo;做老子的就瞪了眼：&ldo;算了算了，指望你还能成龙变凤，你瞧瞧，天狗跟我三天，四十八元钱也就到手了。

&rdo;女人叹了一口气，给儿子拨了一些菜，打发到院里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