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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周子生,一见管家周冒进来忙问:“如何?”
周冒:“小的猫在周二狗家外头听了一会儿,听见几句吵闹声,像是田明德要挟那瞎婆子交出周二狗,只额可惜离的远并不真切,说起来,既知是周二狗干的,胡家怎么不报官,抱了官,发下海捕文书,周二狗还能往哪儿跑?”
周子生:“你当胡世宗傻啊,若是丢了旁的东西,自是早报官了,可这一盒子珍珠是主顾活当的东西,说好了一个月便赎回去的,如今人家想早些赎回去,胡家还能拖着,是用期限未至的借口,若报了官,势必要翻出来,又该如何交代,指定是打着暗里找着周二狗,把珍珠拿回来再报官的主意呢。”
说着冷笑了一声:“外头人都说胡家如何如何心善慈悲,如今这般对付个瞎眼的婆子,可是活打了嘴,什么心善慈悲,不过做个假样子罢了,这一碰上真金白银,就不信他能不计较,胡世宗撞大运似的赚了几个银子,就以为自己有多能耐了,竟敢跟恒通当这样的字号别苗头,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这一回非让他赔个血本无归不可。”
周冒:“老爷您可别忘了,胡家可不是寻常人家,后头有人撑着呢。”
周子生:“谁撑着?胡家京里那位舅爷本来当的就是个闲官儿,能顶什么事儿?更何况,听见说如今身子不大好,今年过不得过去都两说,若说陆家,不过刚过了定,只是儿女亲家罢了,人家还能管买卖的赔赚不成,依着我说,陆家这回也是打了眼,回头不定就退了亲事也未可知。”
周冒心说,老爷这是跟胡家有多大的怨仇啊,这么见不得人家的好,他倒是觉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如此。
算命的不常说人都有个三衰六旺,衰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可要赶上时运旺的时候,便坏事儿也没准都能变成好事儿,而现在的胡家就正在旺运上,相反周家却越来越时运不济。
就在五年前,在安平县的胡周两家无论无论家资还是名声还算不相上下,如今再瞧,人胡家一天比一天的兴旺,甭说安平县,就算在冀州府提起胡家都没有不知道的,周家就是拍马都赶不上。
说到底,还是胡家的儿女争气,老爷心里头再不平,可没造化生养争气的儿女,也只能暗憋暗气的说些酸话罢了。
想起老爷掺合的事儿,不禁道:“老爷这是何必呢,小的倒觉,胡家兴旺了也没什么不好,咱家大小姐可是胡家的外甥媳妇儿,咱周家跟胡家也就成了亲戚,若是胡家发达了,咱家好歹也能跟着沾些光吧,倒是恒通当跟咱不沾亲带故的,老爷何必替他们探听消息,回头让胡家知道,岂不伤了亲戚间的和气。”
周子生自来就爱跟胡家比较,谁想比来比去却越发比不上,心里难免嫉恨,便生出一种阴暗心理,盼着胡家倒霉,他心里才得爽快,哪听得进去这些话:“胡世宗不过是个伪善人,你真当他多好心呢,你说说,你们家少爷再不好,配他那个丑八怪的闺女也绰绰有余吧,我这找媒婆上门说亲,硬生生给他家的疯丫头给赶了出来,还指望沾胡家的光,下辈子都甭想,你去叫人盯着周二狗家,胡世宗都没辙了,我倒不信胡家这个疯丫头能把这事儿胡撸平了,他胡家的靠山再硬,还能硬的过恒通当不成,上赶着鸡蛋碰石头,我眼瞧着是个什么结果。”
主仆正说着,就见周宝儿从外头跑了进来,跑的急,身上肥肉直颤,一头的汗顺着胖脸往下流,汗味裹着身上沾的脂粉气,还有宿醉的酒气,又香又臭的直冲鼻子。
周老爷皱了皱眉,看了眼外头当空的日头,指着他:“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才家来,你也不小了,成天不说干点儿正经事,就知道鬼混,咱们周家早晚让你败光了,到时候看你喝西北风去。”
搁在平常,周宝儿有一百句话回给他爹呢,不把周老爷气的半死都不算完,今儿却没回嘴,擦了擦头上汗道:“爹要是早些给我娶个媳妇儿,家里头有现成的,我做什么还去窑子里头找乐子,又花银子,又跑道儿的,图啥啊。”
周老爷愣了愣,仔细瞧了瞧自己的胖儿子,他也知道因得子晚,又只周宝儿这一根独苗,故此,太过宠溺,才宠出了这么个胡闹的性子,等他再想管的时候已经晚了。
眼瞅年纪也大了,按说早就该给他娶一房媳妇儿回来,只是这小子挑拣的紧,不知相看了多少都不成,不是嫌人家胖要不就是瘦,再不然就是长得不好看,恨不能找个天上下凡的仙女才行,这才耽搁到了今天。
不想,今儿他自己倒提起来了,琢磨着要是给他娶个媳妇儿家来,兴许就不天天往外头跑了,在家自己也好教他管管田里的账目。
想到此,便点头道:“回头叫媒人婆扫听扫听,哪家的姑娘合适,先相看着再说。”
想周宝儿却道:“不用这般费事,我已然相看好了。”
周老爷眉头一皱,瞪着他:“你莫不是相中了那些窑子里的粉头,只你爹活着一天,也别想,咱们周家清清白白的人家,弄个窑姐进来,连祖宗都要羞臊死了。”
周宝儿却道:“爹嘴上说的好听,还不是有事儿没事就往窑子里钻,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儿春姐儿见了我,非让我叫她奶奶,说您上回去的时候,搂着她亲娘都喊了,若是论起辈分可不就是奶奶吗。”
周老爷一张老脸涨的通红,春姐儿是聚香院里的粉头,也是自己的相好,隔个十天半个月的便会去一趟,炕头上说的荤话,怎能当真,不想这窑姐儿嘴敞,倒用这个打趣儿自己的儿子,心里不免有些恼恨,想着以后再不去聚香院,伸腿踢了过去:“混说什么。”
周宝儿挨了一脚也不当回事儿,知道他爹就是做做样子,嘿嘿一笑:“爹您别恼啊,有句话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爷俩一块儿逛窑子怕什么。”
周老爷再大的气性,拿这个儿子也没招儿,只当没听见他的混账话,开口道:“你若真想娶媳妇儿,就娶个正经人家的回来,也给周家传宗接代,那些不正道的想都别想。”
周宝儿:“爹放心,这次我瞧上的就是正经人家的。”
周子生不免怀疑:“你且说来听听。”
周宝儿:“今儿我从县城家来,抄近道从胡家村走的,正从胡家的庄子门前过,可巧就瞧见了漂亮丫头,那眉眼儿别提多标志了,眉间贴了花钿,更趁的一张小脸有红似白的好看,我叫下头的小子去扫听了,那丫头还是儿子的旧相识,您说这不是我们前世的缘分吗,就该这辈子做夫妻的。”
旧相识?胡老爷:“是胡家的人?”
周宝儿点点头:“是胡青青,我还说她是个丑八怪呢,今儿才知道竟生的如此标志,爹若是帮我讨了她回来,叫儿子干什么都成。”
周子生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闹半天这小子瞧上胡青青了,没好气的道:“你想呢,也得人家乐意才行啊,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人胡家瞧不瞧的上你,赶紧回去睡你的大头觉要紧,别做这样没边儿的梦。”
周宝儿一听可不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肥胖的身子在地上打起滚来:“爹不依,我今儿就不起来了,不起来了……回头我就跳河抹脖子死去,让你周家断子绝孙……”
周老爷气得浑身直哆嗦,自己这生了个什么混账啊,断子绝孙的话都的出口,见他真的滚到一边儿去,用头撞墙,咚咚的响,不一会儿额头就红了一大块,吓了一跳,生怕这小子一个想不开,周家就真的断子绝孙了,忍着气弯腰哄他:“胡青青的两个姐姐一个嫁的比一个门第高,胡家留着闺女等着攀高枝呢,哪瞧得上咱们周家。”
见周宝儿又要寻死,忙拉住他:“你容爹想想对策。”
周宝儿这才坐起来看着他爹:“反正我就要讨胡青青当媳妇儿。”
周老爷怕他再闹,忙道:“好,好,爹答应你,一定给你讨了胡家丫头过来。”
周宝儿这才满意了,叫小厮扶着回屋做梦去了。
周老爷恨声道:“真真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那么多姑娘,怎么就偏偏瞧上了胡青青。”
周冒凑上来道:“周家三小姐额头不是有块难看的胎记吗,怎么忽然没了?”
周老爷:“谁知道,亏了外头还都说胡家的家教好,指定是使手段盖住了胎记,想勾引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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