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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沈余娇离去,她融入有些阴沉的天气里,身上的雪色狐裘与青灰色的石板地面和院墙相映,缀之以院中负着零星白雪的红梅,竟似一幅工笔画般清丽隽美。
他看得出了神,笑着喃喃道:“北方的雪衬着江南的美人,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再无心赏院,兴致勃勃地叫许江云拿来笔墨纸砚,将他眸中所见尽数绘于笔下,而后便迫不及待端详起他完成的画作。
他要把她带着香的身影,留在他的笔下,他的心里。
那边沈余娇回了卧房,虽然由初莺服侍着躺下,却实在难以安眠。
她思绪凌乱,直到屋外夕阳斜照,她方在难得的些许暖意之中带着悲戚与哀怨沉沉睡去。
兴许是实在难得地出趟远门,沈余娇心力憔悴,这一睡竟是直直睡了五日。
五日之后虽难免被聂景迟以戏谑的口吻调笑一番,但她却又是实实在在地恢复了往日的精力。
“这五日,臣妾白日里不在殿下身侧,殿下可有好好处理正事?”
她替他斟了一壶温酒,“如今殿下不在宫闱之内而在民生之间,一言一行,须得端正从容才是。”
聂景迟举起盛满酒液的玉盏:“那是自然。
这几日我忙着处理潍州府衙近两月来遗留的案宗,连酒都没好好饮上一口。”
他仰头将酒饮尽,灼热的气息从喉间上涌至鼻腔,而后便是一股暖意蔓延至全身。
因这白酒灼烈,他有些尴尬地呛咳了几声,而后又笑道:“不过这饮酒啊,还是同阿娇一起最快乐。”
沈余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已经醉意上涌的模样,目光移向他肘边堆叠的案宗,便放了酒壶,随手拿起一折翻阅起来。
朱砂笔的圈点勾注赫然醒目,案宗上每一处疑点和逻辑的漏洞都被他画了个清楚,甚至附了张小笺,写下了自己对案件的判断。
“这些案宗,何时还到府衙去?”
“明日卯时一刻,我便叫许江云送去。”
聂景迟拿起酒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旋即将酒液咽入腹中,“这些案宗疑点重重,真不知这府衙是怎么断的案。”
他有些不悦地摇摇头,“不过毕竟不是些牵扯到人命的事,就不用我亲自出面解决了。”
他指了指案宗堆里露出一角的纸笺:“我所推测出每一桩案件大致的前因后果,都附在这些小笺里了。
既是简单的相助,更是教他们认真断案,绝不能在疏漏之中轻判或错判一丝一毫……”
聂景迟醉得昏沉,愈说声音愈微,而后便直挺挺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沈余娇叫来许江云将他搀扶上榻,自己便继续坐在桌边翻阅着卷宗。
他的笔迹工整,那些正楷小字每一划都带着顿挫的笔力,足见书法技艺之卓绝。
她从未这样细细端详过他的字迹,如今一瞧,不说字如其人,倒确是字比人更端正清雅几分。
是了,他虽是聂擎渊的子嗣、聂景琛的胞弟,有着和父兄二人相似的面部骨骼和眉眼轮廓,但他的性情和思想,却和他们截然不同。
她抬起头,看向他指给她看过的、他所绘的她。
纸绢上仍旧残留着浅淡的墨香,用朱砂点画的红梅在素色的纸面上绽放,用它纤细的枝干,安静伫立在茫茫风雪里。
原来他眼中的她,是这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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