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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战争的一切,克莱文杰了如指掌,惟独一事他不甚明白:为何一旦斯纳克下士可以活下去,约塞连就非死不可,抑或,为何一旦约塞连可以活下去,斯纳克下士便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一场卑鄙肮脏的战争。
假定没有这场战争,约塞连是本可以活下去的‐‐或许能长寿。
他的同胞中,只有极少数人甘愿为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而捐躯,至于约塞连自己,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奢望成为其中的一分子。
是死还是生,这是需要深思的问题,而克莱文杰倒是越发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了。
历史并没有要求约塞连英年早逝;没有他的早逝,正义同样会得到伸张;无论是人类的进步,抑或是战争的胜败,都不取决于这一点。
凡人皆难免一死,这是必然的事;但,哪些人该死,却全在天命。
无论怎么个死法,约塞连都心甘情愿,但他就是不甘做天命的牺牲品。
然而,这是战争。
依他看,付出了巨大的血的代价,同时又把孩子们从父母有害的影响中解救出来,这便是这场战争唯一的可取之处。
克莱文杰之所以通晓那么多事,是因为他是个天才。
他心跳剧烈,脸色苍白。
尽管长得瘦长难看,可他浑身是劲,两眼射出渴求的光芒,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当年在哈佛上学时,他差不多所有科目都得过学术奖,至于另外几门功课没得奖,唯一的原因是,他实在太忙了:既要在请愿书上签名,又要分发请愿书,还得就请愿书内容提出质疑;一会儿参加小组讨论,一会儿又退了出来;不是参加青年代表大会,就是替别的青年代表大会担任纠察,或是组织学生委员会,保护被开除的教员。
克莱文杰日后必定在学术界大有作为,这是大家一致公认的。
说到底,克莱文杰属于那种聪颖绝顶却全无智谋的人。
这一点谁都知道,而那些过不多久才会发现这一点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总而言之,克莱文杰是个傻子。
在约塞连眼里,他往往就跟那些整日在现代博物馆门前东荡西逛的人一样,两只眼睛都长在一张脸的同一侧。
这自然是一种错觉,而这种错觉则完全是因克莱文杰本人而起,因为他偏好死盯着问题的一面,一向忽视其另一面。
政治上,他是一个人道主义者,很能识别左翼和右翼,却又极不自在地夹在两者之间。
他时常当着右翼敌人的面,替左翼朋友辩护;
又当着左翼敌人的面,替右翼朋友辩护。
可是,无论是左翼还是右翼,都对他深恶痛绝,从来就不愿在任何人面前替他辩护,因为,在他们看来,他实在是个傻子。
不过,他是个极严肃认真且专心一意的傻子。
假如同他去看一场电影,散场后他非缠住你不可,同你讨论什么移情啦,什么亚里士多德啦,什么全称命题啦,什么寓意啦,还有作为艺术形式的电影在物质第一的社会中应尽的责任,等等。
他每次带女孩子上剧院看戏,总得让人家等到第一次幕间休息,才肯说出看的戏是好是坏,而且用不着她们多费口舌,他就一下子和盘托出。
此外,他还是一个战斗性颇强的理想主义者,投身于消灭种族歧视的斗争,其斗争方式是,凡遇到这种事例,他便当即昏厥。
他于文学颇是精通,却不懂得怎么欣赏。
约塞连曾设法开导他。
&ldo;别做傻子啦。
&rdo;他这样劝过克莱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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