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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2页）

&rdo;十六年来，无论在社会上、学校里、家庭中，从书本、广播、戏剧电影、歌曲图画所受的教育，无不充满对伟大领袖的感激与崇敬。

她早就信誓旦旦：&ldo;读毛主席的书，按毛主席的指示办事！

&rdo;现在，毛主席直接向中学生发号召，她能不积极行动？

出身革命干部家庭的陈志鹏组织红卫兵，继红第一个报名参加。

抄家、砸东西、揪斗地主资本家，焚烧叫人头疼的书籍，连母亲顶礼膜拜、焚香磕头、神圣不可侵犯的关帝圣像也拿锤子敲碎它的狗头；无法无天，随心所欲，再也无需为做不出几何、代数题，背不出俄语单词发愁烦恼；成群结队，大喊大叫，瞟见大人以惶惑眼光注视自已，警察不似往日神气活现，倒用讨好姿态帮忙维持秩序，年轻幼稚的心里充满自豪、光荣和成就感。

实在太快活了，实在太风光了，实在太&ldo;玩味&rdo;了啊！

只有一次让继红不大高兴。

在回家路上，她被另一群红卫兵拦住，指责她蓄一对长辫子，裤管太小，奇装异服，完全是资产阶级小姐装扮。

张合着剪刀要帮她革命。

继红一笑：&ldo;不用麻烦你们。

我是工人阶级家庭出身，红五类。

自已教育自已，自已解放自已！

&rdo;说着，背出一段毛主席语录：&ldo;要在灵魂深处爆发革命！

&rdo;夺过剪刀咔喳两下，将一对长辫子剪了；她又当街脱下长裤，吓得几个男女红卫兵赶紧转过身，捂住脸。

继红三下五除二，几剪刀将长裤剪去两尺多，而后，又念：&ldo;要节约闹革命！

&rdo;套上丝丝缕缕、三十年后奉为新潮的&ldo;毛边裤&rdo;，风风火火地跑回大兴隆巷。

李佑东最心爱小女儿，看她这般模样，急切地问：&ldo;继红，怎么啦，谁欺负你了？&rdo;这话使继红有点尴尬，简直像在嘲笑她的革命尊严，要给她的革命权威打个折扣。

她并不回答父亲的问话，却将准备劝诫他的一番话语化为指责，严肃地喝叫出来：&ldo;李佑东，你还是什么工人阶级，共产党员，怎么狂妄到取名&lso;佑东&rso;？我正告你，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光辉名字毛泽东。

&lso;佑&rso;，是&lso;保佑&rso;的意思，你叫&lso;佑东&rso;居心何在，是可忍孰不可忍？&rdo;李佑东靠运动起家，靠政治吃饭，惯于给别人无限上纲整治人。

这回运动来势不似以往，正有点摸头不知脑，听女儿一抠，慌了，语不成句地解释：&ldo;这是旧社会老人起的。

是有迷信色彩，反动！

毛主席教导我们，&lso;要破除迷信&rso;。

毛主席又教导我们，&lso;破旧立新&rso;。

我改，我改，马上改！

红卫兵小将，你看怎么改好？&rdo;胡荷花从楼上下来，看见&ldo;幺巴子&rdo;把丈夫逼得惶恐不安，质问道：&ldo;小冤家，怎么在同爸爸说话呀？&rdo;李佑东担心争起来把事闹大了；他有经验，好多人就是这样在运动中倒霉的。

抢着拦阻老婆：&ldo;这没什么，红卫兵见官大一级。

我是科级，继红同志就是处级；见了处级，继红同志便算局级。

请继红同志指示，我改成什么名字为好？&rdo;继红掩饰过自已窘态，口气缓和了，不假思索：&ldo;应当叫李卫东！

&rdo;胡荷花看父女俩一本正经，煞有介事，觉得滑稽，撇嘴笑道：&ldo;四处取名&lso;卫东&rso;。

以后我喊声李卫东，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听吩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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