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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是吗?&rdo;老爷便饶有兴趣地&ldo;呵呵&rdo;笑起来,又连说两句,&ldo;是吗?是吗?&rdo;
顾三仍然弄不清他是问花还是问人,如果是问人,是怀疑她的年龄、她的能干,还是因为她是他媳妇。
他只好不回答,低了头&ldo;嘿嘿&rdo;笑,轮换着左右脚蹭鞋帮上的泥‐‐换了衣裳洗了澡,就单单忘了收拾鞋子,这一鞋帮的泥,踏在院子里一尘不染的青砖上有多么不和谐啊。
老爷转过头吩咐管家:&ldo;带她去换身衣裳,洗个脸,就放在我房里吧……这就去把树种起来吧,多多打赏。
&rdo;
后一句话是冲顾三说的。
顾三本能地谢赏,然而脸色很难看。
把丫头放在老爷房里,这可是他没想到的。
原先是太太说厨房里少个洗菜摘菜的粗使丫头,让他留意在乡下寻一个,他想着多个机会让自己同媳妇聚聚倒也挺好,打工日子也没那么难捱,又是女方主动提出来想要进城帮工,也可为婚事多攒几分钱,一举两得的事,何乐不为。
然而如今临时变卦,老爷竟开口要把她留在自己房里,老爷既开了口,那便是不可更改的了;但是这可怎么使得?老爷房里的丫头,老爷亲自点名要的丫头,那还有干净的吗?
顾三昏昏沉沉地走到园子里,昏昏沉沉地点了穴,破了土,一锹锹挖着,究竟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新挖开的泥土有种松软绵厚的香味,让他的心里酸酸的。
当他把桃花树妥当地种下去的时候,又重新看到了丫头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跟在管家后头打青砖路上走过,一径向老爷的上房走去。
洗过澡换了新衣裳的丫头果然鲜嫩许多,连身形都窈窕起来,辫子又被重新结过了,不再是弯弯的两根,而是在脑后统编成油黑的一大根,扑剌剌地垂着,平添了一种清爽文明的意味。
他看见过府里的丫头都是打这样的辫子,但是谁打这样的辫子都没丫头好看。
这样好看的丫头放在老爷房里会怎么样呢?
有风吹过,一朵花苞从树上震落下来,落在顾三的手心里。
他轻轻攥住,看着丫头的背影,年轻的心里,第一次充满了难言的忧虑和沧桑……
心爱展目四望,这院子里也稀落地种着几棵树,但不是桃也不是杏,倒是槐树,正是六月,开满一树白花,香得甜腻腻的,和记忆里的卢府毫不沾边。
但是历经了&ldo;内战&rdo;与&ldo;文革&rdo;的洗礼,朱颜改换也是正常的。
人呢?那些故人若是对面相逢,可还会相识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便恍惚听到有人轻轻叫了一声&ldo;杏姨娘&rdo;,那声音里分明带着试探和猜疑,不能自信。
心爱一愣,抬头找那说话的人,却见一众老人眼巴巴盯着自己,都嘴巴扁扁面孔干皱,竟分辨不出刚才是谁发声呼唤。
人老到一定程度,就是半仙了。
要么是性灵已死,变得迟钝;要么是早知天命,灵敏异常。
那个喊自己的人呢?到底是人是鬼?是敌是友?
心爱忽然有几分毛骨悚然。
她不知道自己是更渴望相逢故知还是更害怕被拆穿面目,于是只得重新低下眼睛分发礼物,假装没有留意刚才那一声叫。
然而这个声音已经留在心底了。
杏姨娘。
她的历史中,曾经有过一段叫做&ldo;杏姨娘&rdo;的日子,不可抹煞。
那红颜白发的故事其实是屈辱而不公平的,前世她并不介意,今生却深以为耻。
往事沉睡在河流的底层,宛如淤泥,便是在梦里也不愿意回首。
然而老人似是而非的一声呼唤,却把沉沙积石全部都搅起了。
&ldo;果然好花。
&rdo;老爷问,&ldo;几岁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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