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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即将出售的赵氏寓所时,陈耳东看见有3个扎着领带,衬衫雪白的男人正等在小楼门前。
下了车,与其中一个拿着文件夹的人握了握手,赵鄂招呼众人上了楼。
鉴于是两拨来客,他把陈耳东安顿到自己的画室歇息。
递过一筒冰凉的饮料,歉意地笑了笑,便跑去另一间屋与那几位房屋商洽谈生意。
虽然这位赵鄂声称不会耽误很长时间,但陈耳东却在那间画室里足足呆了3个多钟头。
为了打发时间,他无一遗漏地看了画家赵鄂的风格不同、题材各异的几十幅作品。
&ldo;尽管我是个喜欢艺术的人……&rdo;他后来对我说,&ldo;可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有那份儿闲心。
我一直坐在一把摇椅里苦思冥想着自己的这两起案子。
直到他推门进来,说还要去那家公司签合同时,才站起来去欣赏那位画家的一幅幅杰作,要不是这样儿,绝不会注意到那张画儿……&rdo;
陈耳东告诉我,在此之前,他一直囿于脑海里的种种寻常观念,并且以此作为前提去思考着所面对的那些并非寻常的一切。
所以他始终不得其果,正是因为看了那张画儿,他终于大彻大悟、幡然猛醒。
说到这里,陈耳东并没有马上告诉我他是如何根据那张画儿侦破了这两起令他困惑的谋杀案,他相当拿糖,一直吊着我的胃口,以使我不得不耐着性子仔仔细细地听他其后的破案过程。
因为有着出众的记忆力,陈耳东绘声绘色地向我讲了其中的十几张画儿。
虽说我未能有幸像他那样去赵鄂的画室里参观一番,但仅凭他细致入微的描述,倒也真觉着自己好象亲眼看见了似的,那一刻,不禁为那位画家的艺术才华和丰富的想象力而感叹。
按照陈耳东的说法,我故事里的那位青年画家笔下大多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比如,他画了一个垂钓的少年神情漠然地坐在水流湍急的溪边:如果你猛一看,会认为少年的脚下是一条硕大无比的鱼,但若仔细端详──那原来是一位枕在一块石头上安睡的裸体女人;她侧着脸躺在一片与她身体颜色极为相近的秋草之中,周围几根或弯曲或细长的枯枝恰好摆成了鱼的轮廓;而鱼的眼睛其实是女人堆在头顶的一团黑发。
又比如:他还画了一条无头无尾、长蛇一般迷乱地缠绕着的绳索,虽然栩栩如生,逼真得像一张电脑制作出来的三维图片,但这条绳索在客观宇宙中根本不可能存在,那仅仅是画家脑海里的一种臆想,是一种视觉上的欺骗,世界上没有人能将它穿插成那样;还有他画的那些与此异曲同工的一组组不断拐弯的楼梯,看上去那些楼梯彼此相连,顺着它,你从地面走上到墙壁,再从墙壁走上屋顶(当然你此刻是倒挂着),可如果你认真观察,便会发现这其实也是骗局──尽管那些台阶一磴也没有断,可楼梯并非真的连接着……
除了以上所说,青年画家赵鄂还有不少令人诧异的自画像,诸如人面马身或者人面牛身;即便是人面人身,且四肢也完全正常,英俊的脸庞两边却生着一对精灵般的尖耳朵;而一旦五官完好,脊背上便会插了两只蝙蝠的翅膀。
鉴于他还有一个与自己相貌完全相同的兄弟,陈耳东总是不能确定究竟哪一个是他自己,哪一个是他的孪生手足;而对于那些兄弟俩一起出现的双人像──那些安插在两只企鹅身上或者悬挂在一棵苹果树上的两张完全一样的脸,陈耳东更是无从判断。
不过,其中有一幅例外。
只有这一幅,画家让陈耳东把画儿上的两兄弟区分出来。
当然了,陈耳东依旧不可能找到画中的两兄弟相貌上有什么差别──事实上,画家赵鄂在这幅同样以他和自己兄弟为题材的作品里,根本就没有他俩的相貌。
鉴于这幅画儿的重要性,我认为有必要将它详尽地向你描述一番。
这幅画儿只绷了内框而没有镶外框,为80&tis;80正方形标准规格。
与众不同的是,这是赵鄂画室里惟一一件有名字的作品:在画儿的底部右侧,画家用与内容相近的颜色写了&ldo;并蒂莲&rdo;三个字。
依旧是十分另类的风格,即很抽象又很写实。
背景是一池不讲透视关系的碧绿荷叶,星星点点缀着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蕾。
画面的当中,是两朵盛开的并蒂莲花‐‐‐那便是画家和自己的兄弟。
他们身着绿色套装,被变形了的细长的身躯紧紧挨在一起,替代了原有的花茎。
是的,这幅作品没有赵氏两兄弟的相貌,画家直接把那两朵莲花插到他们衣扣整齐的衣领上作为他们的脸。
之所以陈耳东看出了他们两个谁是谁,根据在于两兄弟各自手中的东西。
陈耳东知道──画面左侧的那一朵是刚刚被人谋杀了的赵湘,他右手拿着一支放着金光的小号,左手握着一本封面带着小号标志的乐谱;而画面右侧的那一朵是画家赵鄂,他右手拿着的是一个涂满各色颜料的调色板,左手握着的是一支约一尺半长的大号画笔。
其实,我的这位警察朋友对绘画,尤其是西方绘画的认知实在是不甚了了,水平仅限于知道《蒙娜丽莎的微笑》是达&iddot;芬奇画的;一看见画面朦朦胧胧,到处斑斑点点,就认为是&ldo;印象派&rdo;;还有──曾经听说一个叫凡高的人在神经失常后,竟然割下自己的耳朵送给一个跟他开玩笑的女人。
尽管如此,陈耳东还是从这幅画儿里看出许多东西。
比如,他看出与画室里的其他作品相比,这一幅的笔触和技法似乎不够成熟,并且那种靠小号、画笔一类的具体玩艺儿来代表各自的构思和表现方法也实在有些稚嫩直白,再加上它的名字──很少一个成年男人会以此来比喻他与自己的兄弟,显然画这一幅画儿的时候画家十分年轻,不知道&ldo;并蒂莲&rdo;在文学上一般都指恩爱夫妻。
虽然这么讲,陈耳东还是被那张画儿所表达的手足间的真挚情感而触动,想到那两朵盛开的莲花现如今已经孤独一只,心中一时生出阵阵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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