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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怀直熟门熟路地从车上拿了两套衣服,兜头扔了一套给杨文通,就开始解自己身上明黄色的常服。
他一面解着衣服,一面惯常回头催促着杨文通,&ldo;你倒是快脱啊……难不成你还打算真穿这一身铠甲过去?也不嫌重的慌……&rdo;
杨文通此时正转头盯着车厢,僵坐在原地没有动作。
季怀直见状露出个不出所料的表情‐‐每回换衣服都磨磨唧唧的,非得要他三催四请。
他强烈怀疑这个大少爷是被伺候惯了,不愿意自己动手……
这说话功夫,季怀直已经把自己打理得差不多了,整整衣襟,再把一旁的玉佩往腰上一挂,就是一个寻常的公子哥儿了……
而那头杨文通才站起身,动作利落地脱下铠甲,不过穿衣服的时候却又开始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季怀直再一旁看着都替他急得慌。
不过,要换的只是外袍,就杨文通那磨磨叽叽的动作,也是很快就搭理齐整了。
都说人靠衣装,杨文通换上这一身锦服后,那满身的肃杀之气褪去不少,到有了几分四年前浪荡京师的风流模样。
季怀直想了想,觉得&ldo;风流&rdo;这词实在是抬举他了,要他说,&ldo;纨绔&rdo;才更贴切些……
眼见着杨文通无甚开口闲聊的意思,季怀直也就抬了抬手,拨开一旁的纱帘,转头去看路边的景致。
京里头路足够宽敞,容得下两辆马车并驾而行,季怀直掀帘看去之时,正看见一辆马车擦过他在的这辆车驾,向前驶去。
粉帐杏顶、镂纹精致,这显然是一辆女孩子家的马车,纱影憧憧中,一道纤细的身形隐约可见。
杨文通也瞥到了那辆马车,顺口道了句,&ldo;那不是赵家的大姑娘吗?&rdo;
嗅到了八卦的气味,季怀直猛地转头,满脸坏笑地揶揄他道:&ldo;好啊,隔着这么远都认得出来?&rdo;
杨文通不知为什么,心中一慌,忙得开口解释道:&ldo;年前祖母在府里头办了场赏花宴,请了不少人……&rdo;
杨文通话未说完,季怀直就忍不住轻咳出声,倒不是故意打断他的话,只是他实在憋不住笑。
‐‐被催婚的果然不止他一个……
季怀直觉得,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在他拒绝立后选妃这件事上,杨文通之所以这么干脆地支持他,除了两人的交情外,同病相怜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这般想着,他倒没细品这话‐‐依着韩国公府现今炽手可热的地位,过来宴会的人定然不少,为何杨文通单单记下了这位赵家大姑娘。
&ldo;办个宴也好,老人家总喜欢热热闹闹的……&rdo;季怀直转头觑了杨文通一眼,压着笑继续道,&ldo;想来,这国公府还是要热闹上一阵子了。
&rdo;
季怀直脸上的表情虽是再正经不过了,但语气中幸灾乐祸的意味,却是全然不加遮掩的。
杨文通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也不知到是心中失落,他又似催眠般地强迫自己忽略这些莫名的情绪。
转头对季怀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ldo;你这忘恩负义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儿吧……下回你再被人给指着鼻子骂,我可不管了……&rdo;
指着鼻子骂?
季怀直被这话说得愣了一下,仔仔细细地回忆了许久,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被人这般对待过……
毕竟这几年来,他借着安王和杨文通的手控制住了兵权,在朝堂上,也换上了许多忠诚够高的新人……像他刚登基那会儿,随便说点什么,都被人一字一句地反驳回来的局面,早就不复存在了。
况且,朝堂上的诸人,无论是靠着族荫还是科举,上来的都是能人,说起话来大都是文质彬彬、引经据典……就算是骂人,也是用典故含沙射影,要是没点文化底蕴,还听不出来。
至于杨文通说的&ldo;指着鼻子骂&rdo;,季怀直想了想,还真是不存在的。
而那边,杨文通一见他这满面不似作伪疑惑,心中一塞:就知道,这人肯定没把前日的事放在心上。
赶着给他出气的自己仿佛是个傻子
前日早朝,礼部侍郎孙谦当廷请求立后,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毕竟自从出了先帝的孝期之后,这些大臣们隔三差五地就来这么一回。
季怀直也一直保持着能拖就拖的态度,要么就只是点头表示&ldo;知道了&rdo;,要么就是淡淡的一句&ldo;容后再议&rdo;。
不过,杨文通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孙谦胆子那么大……
&ldo;……陛下贵为天子,乃百姓之父,护佑万民。
然后位长久空悬,天下百姓有父无母,此实非定邦安民之所为……&rdo;
日轮初升,天际尚带着几分暗色,奉天殿内,却被莹莹灯火照得亮如白昼,每个人脸上的神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当中说话的那人,虽是躬着身,但却依旧给人一种莫名的挺直之感,就连他说话的声音,也如同他的姿态一般,带着些并不讨人喜欢的强硬。
他说得认真,可四周听的人‐‐无论是端坐在上首的皇帝、还是跪坐在一旁的大臣,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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