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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出《流言》里的《童言无忌》再读&ldo;弟弟&rdo;,眼泪终于忍不住地
汩汩而下,在《我的姊姊张爱玲》书里说:&ldo;父母生我们姊弟二人,
如今只余我残存人世了。
……姊姊待我,总是疏于音问,我了解
她的个性和晚年生活的难处,对她只有想念,没有抱怨。
不管世
事如何幻变,我和她是同血缘,亲手足,这种根柢是永世不能改
变的。
&rdo;(一九九五年张爱玲去世后,季季于上海访谈张子静,与他合作写成&ldo;我的姊姊张爱玲》一书,一九九六年台湾时报出版公司出版,二〇〇五年台湾印刻出版社再版。
)这个事实,在《雷峰塔》里被无情地推翻了。
在这部自传性很高的小说里,张爱玲笔下的弟弟不但早天,而且&ldo;眼睛很大&rdo;的他,很可能血缘和舅舅一样有问题:
&ldo;他的眼睛真大,不像中国人。
&rdo;珊瑚的声音低下来,有些不安。
&ldo;榆溪倒是有这一点好,倒不疑心。
&rdo;露笑道,&ldo;其实那时候有个教唱歌的意大利人‐‐&rdo;,她不说了,举杯就唇,也没了笑容。
这是张爱玲八岁,弟弟七岁,母亲(露)与姑姑(珊瑚)刚返国时的对话。
在《雷峰塔》卷尾,琵琶逃出父亲的家后未几,弟弟(沈陵)罹肺结核,在父亲和继母(荣珠)疏于照料下猝逝,才十七岁。
琵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很迷惘,&ldo;将来她会功成名就,报复她的父亲与后母。
陵从不信她说这话是真心的。
现在也没办法证实了。
他的死如同断然拒绝。
一件事还没起头就搁起来了&rdo;。
弟弟的死,显然不是事实。
真实人生里的张子静一生庸碌,念书时办了个刊物,向已成名的张爱玲邀稿被拒:&ldo;你们办的这种不出名的刊物,我不能给你们写稿,败坏自己的名誉。
&rdo;熬过文革时期,他中学教员退休,落寞蜗居在父亲唯一留下的十四平方米屋子里,在季季访问他两年后(一九九七年)去世。
或许血缘之事只是虚构的波澜,我只想着张爱玲这么早就下笔这么重了,假设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这部小说在美国&ldo;功成名就&rdo;,或一九九五年她去世时与其他作品一起出版了,一直仰慕着她的弟弟读了,那恐怕就是震惊,而不是眼泪汩汩而下了。
因此我不相信张爱玲一九九二年致书宋淇&ldo;《小团圆》要销毁&rdo;是因为顾虑舅舅的儿女或柯灵的感受(季季,《张爱玲为什么要销毁(小团圆)?》,《中国时报》二〇〇九年四月二十三至二十四日。
),她的作品更早就无情伤害过父亲、继母、舅舅许许多多人,以及……弟弟了。
写作是何等伤人伤己且妨害正常生活的行当,回忆,就是那劈伤人的,沉重的枷锁。
如今张爱玲的第一炉香和第二炉香都已经烧完,故事也该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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