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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心下得地来,入目便是一抹苍翠,抬头一瞧,好大一片丹橘,经冬犹绿林,郁郁葱葱,满是生气,萦绕在小桥清池上,催的假山上枯藤又春,染的远处零星几道雕檐飞拱上浅浅一层淡青。
只是园林虽佳,却遮不住下人们脸上的惶惶神气。
林管家当先领着贾琏沿着青苔前行,二人随后,黛玉忽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吓的雪雁忙不跌搀住,秋心摇摇头,上前扶住了她,道:“颦儿连自己家里的路都忘了不成?”
黛玉无心与她拌嘴,只瞪过来一眼,却并没甚么用。
一行人绕过丹橘林,来到后堂,林管家的过来躬身道:“姑娘,老爷就在里面。”
黛玉掩袖先进了隆知堂,秋心随后,转过一架山水绵绣屏风,里面床上一人挣扎着侧起身来,伸手呼道:“玉儿!”
黛玉早哭成泪人,扑在床沿,哽咽道:“爹爹……”
林如海面色枯黄,越清瘦,眼珠内陷,颔下清须也无一点光泽,抚着黛玉笑道:“玉儿哭甚,为父不过小病一场,只是想我的好女儿了,才叫你回来看上一看。”
旁边粉衣姬妾也劝道:“姑娘莫要伤心了,如此让老爷心中可如何受的好?”
黛玉强抑悲痛,站在床头,贾琏上前拜道:“小侄见过姑父。”
他本生的不凡,又锻炼出了一张皮,着实可看,林如海抬手微笑道:“多谢贤侄一道护送了。”
贾琏暗赞:真是探花郞!
口中谦道:“哪里哪里!
都是四妹妹一路陪着林妹妹,宽慰有加,功劳倒比小侄多的多了。”
“哦?”
林如海早瞧见黛玉身后一个小姑娘,容貌上佳尚在其后,通身的气质倒如云气星光一般清逸拔,几欲乘风归去,更见不俗,当即咳了几声,笑道:“早听内兄信中夸家中几位姐妹是极好的,如今一见,可知不虚矣。”
秋心转出黛玉,裾礼道:“见过姑父,侄女何德,敢承此谬奖?”
林如海说了几句话,精神渐觉不足,还是勉强道:“多谢贤侄女伴玉儿这一路了,她本心小,还望你多多开导些才是。”
“我和林姐姐本就交好,这是应该的。”
秋心细察林如海气息,竟又是那神秘力量,盘踞不去,心中大奇,只是此时不便出手试探,退在黛玉身边。
那粉衣姬妾见如海精神不济,直欲睡去,便劝退众人,细加安置不提。
如此过了两三日,林府早请遍了江南名医,费了许多钱力,林如海病情却没甚么起色,依旧每日大半时间只能卧床,他身为巡盐御史,余下时间处理过必须公务后,只得少半个时辰与黛玉说会子话,便又昏昏欲睡。
这日晚间,林如海又睡着了,那粉衣柳妾出去守着丫鬟们煎药,屋中只她们二人,黛玉四下瞧瞧,道:“还请四妹妹看一看。”
秋心点点头,这林如海身上气息倒比黛玉与秦可卿淡薄许多,或可探出一二底细来,脱离这幻境或许就落在这神秘力量上了……
黛玉担心瞧着,她骈指伸出,按在腕上,并没甚异状,当即深吸口气,微微催动真气,稍一接触,那神秘气息狂涌而至,秋心眼前一闪,已是到了一处仙阙中。
飘渺云雾中,宫城绵延,玉阶金栏,像极了那日诊治秦可卿时一闪而过的楼阁,秋心凝神四顾,不见一人,远处倒隐隐传来一阵阵朦胧歌声,唱着些“红……楼……梦……钗……”
之类,听不真切。
秋心觅声而去,不知行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座白玉牌坊,十数丈高,几丈宽,正上面书着“太虚幻境”
,两侧刻了一副联: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秋心正品味其中韵味,忽然身后远远有人笑道:“道友何故要逆天数而行,行此不智之事耶?”
秋心心中一震,转身瞧去,远处走来两个出家人,一僧一道,俱都神光内敛,清仪出尘,不禁道:“天数?”
“不错。”
二人眨眼间走到秋心面前,那道士笑道:“那林如海合该归天,以完劫数,小友违天而行,如何上感天心,清静修行?”
秋心轻卷长,微微点头,似是颇为赞同,二人正喜,秋心又道:“我竟不知,何为天数?”
那和尚笑道:“小友如何这般糊涂,天定之事,便为天数,人力于此何加焉?”
秋心笑了笑,道:“既是天定,如何能改?可变之事,岂为天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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