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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没说话,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慢慢退出明镜的房间。
手上拿着棉袍,走到过道上正好碰见桂姨。
桂姨瑟瑟地躲着他的目光,阿诚却冷着一张脸看着桂姨从自己身边走过。
阿诚回到自己房间,有点头昏脑涨,情绪不稳定。
他把那件棉袍猛地扔到椅子上,看着那件来之不易的&ldo;忏悔&rdo;礼物,自己养母送给自己的第一份新年礼物,在自己最不需要的时候,用来换取所谓&ldo;亲情&rdo;的礼物,哭了。
他承受过十年的苦难,受了十年的折磨,桂姨在他心目中犹如一个巫婆,永远呈现的都是幽暗的背影。
桂姨的色彩是幽暗,带给阿诚的影像也是沉重。
阿诚是两岁左右被桂姨领养的,初来时,真是爱得很深,穿的、吃的、用的都是桂姨自己花钱买。
桂姨连明楼上好的旧衣服都不给他穿,桂姨私下说,她儿子就算穿得差点,也是穿新不穿旧。
阿诚不知道是哪一年变了天,不记得是几岁开始的,大约是五岁吧。
桂姨就像疯了一样,夜晚直愣愣地拿眼珠子瞪着自己。
没过多久,桂姨就变成了两张脸。
人前疼着他,背后下刀子。
小阿诚每天天不亮就被桂姨用鸡毛掸子赶起来,去搬煤,去烧水,沉沉的木头,逼着他用斧头劈。
他时常饿着,饥寒交迫,饿昏过去,就是一顿暴打。
要不是明镜和明楼一次偶然路过桂姨家,鬼使神差地发现了一个被桂姨折磨得奄奄一息、伤痕累累的小奴隶,他早就被这个残忍的&ldo;养母&rdo;虐待死了。
明楼少有动怒,在家里,在明镜跟前从来都是和顺有礼的。
这一次,明楼做了主,为了阿诚。
他叫人把桂姨的东西收拾好,全都搁在大门口,等桂姨回来,就叫她走人。
明镜虽有些舍不得桂姨,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工,主仆间有了感情,但是看见阿诚身上的伤,也就寒了心。
桂姨回来才知道大局已定,她在公馆门口哭了很久,求大小姐原谅自己,却没有任何人出来搭理她。
她在门前一直哭,说自己做了十几年的工,明家不能这样对待自己。
明楼叫仆人出去告诉桂姨,明家不会支付她工钱,如再纠缠,就报警,告她虐待养子,告到她坐牢受审!
明楼叫人放话给她听,你要折辱一个孩子,你要虐杀一个人,我就偏要他成材,成为一个健康人,一个正常人,一个受高等教育的人。
不会辜负你抱养这个孩子的初衷。
桂姨听到这些话,心知肚明,也就彻底灰了心,从此以后消失在茫茫上海滩。
据说,她回东北老家了,再也没人看见过她。
三、四年后,明镜接到了桂姨的书信,除了忏悔就是难过。
后来,桂姨去看了医生,还出了一张&ldo;精神狂想症&rdo;的诊断书,说自己一直在服药看病,生活过得很不如意,也很拮据。
明镜始动了怜悯之心,开始寄了些钱接济她。
从此后,桂姨与明家继续保持了书信往来。
阿诚出国后,据说桂姨曾经回过上海看明镜,只是没在家里住,依旧住在教会的收容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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