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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正在降临人间,沅江之滨百舟归渡,千鸟归巢,晚霞满天。
这时候对于结束了一天劳作的人们来说,这只是即将结束的寻常一天。
不过,今天这时对那个沉迷于生死轮回之间的少年来说,却是挣扎于幻海冥关的艰难时刻,一举一动生死攸关。
就在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缕天籁从天外飘来,仔细听唱的是:
“坐船莫坐满江红,
柔橹咿呀水泽中。
哎呀呀,
摇荡郎心归未得,
教人错怪石尤风……”
“哎呀!”
几句渔歌映水而来,却仿佛是招魂的灵符,听到它的刹那,沅江北岸边一处芦苇荡里的沙滩上,忽有一人猛然坐起,惊叫道:
“这是哪里?”
这人正是刚才几乎溺毙的张牧云!
犹如大梦初醒,惊起后他此时仍然神智不明。
“莫非刚才这歌是仙翁神咒?在命绝之时救了我?”
脑袋犹自嗡嗡响着,张牧云举目朝刚才歌声来源处望去,却见江中只有一个渔翁乘着小艇,正一边收网一边捏着嗓子学小姐儿唱曲解闷。
“却是谁救了我?”
过了这阵子,大难不死的少年头脑愈清醒。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先前那情势乃是必死之局,如果没人相救,他绝不可能这般在沙滩上醒来。
经历了今天这样的大事,则无论以前再怎么磊落慷慨,也只能变得万般小心。
张牧云一时不急走,就坐在沙滩上将整件事情思前想后,不放过任何细节。
只是一番冥思苦想之后,张牧云却沮丧地现,自己对之前那些妖人陷害之事记得一清二楚,却对自己蒙难后如何获救一无所知。
实在漫无头绪,又在江滩上闷坐了片刻,忽然间有一只白鹭从右前方的一片芦苇丛中呼啦啦飞起。
被这水鸟飞起的声音一激,张牧云猛然间想起刚才自己几乎溺毙之时,却好像依稀做了个怪梦。
在这梦中,似乎有一个绝色美女化成了大鱼,在深水之中缠绕着自己,将自己顶出了水面。
而后又似乎有一颗晶亮圆润的硕大明珠,不知是从那化鱼美女的口中吐出,还是根本有天神从云中打来,这珠丸在自己全身摩挲三遍,便迫自己吐出一滩毒水,从此解了那狠毒小姐诱哄自己饮下的茶毒。
而梦痕绝浅,这些来龙去脉实则支离破碎;此番能清晰地想起,大抵还靠了自己想像补足。
于是当又过了一会儿,张牧云再想起这些情节时,却现有些迷茫,不知道它们究竟是自己真正经历过的梦境还是性命初愈时神志不清的臆想。
思来想去,这些幻梦一样的片断只有一点就像自己真地梦到——那就是,在水中有一个娇躯玲珑的楚楚女子与自己紧紧交缠,摇摆着将自己努力推出水面;破水的那一刹那,似乎自己看到了摇曳的苇丛和如血的夕阳。
“究竟哪些是真实?”
张牧云有些迷惘,努力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放下这些毫无把握的非非之想。
此后,大难不死之人便端坐在这清阔沅江之畔,纹丝不动,双目凝注江水,在这江天沙滩上沉静得就如入定的老僧人。
正是:
风绝梦中路,
青摇空际魂。
水深云有族,
江阔梦无痕。
又过了一些时候,当江风渐冷,西边如血的残阳便完全隐落到地平线下。
此时那东天升起的一弯月牙已经明耀天宇,照亮大江。
明月如钩,当这钩弯月锃明耀亮得如同一把锋锐的银钩时,那久已纹丝未动的少年倏然站起,望了望眼前波光粼粼的江水,点一点头,便转身朝北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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