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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她正看着，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便看到空木到了她面前。

她微有些不悦：&ldo;又怎么了？&rdo;

空木撩袍坐在她旁边，不急不缓地回：&ldo;我忽然想起来，你一介女流，要我寺中热水做什么？&rdo;

&ldo;自然是洗澡啊，难不成……&rdo;宣成魅颇觉无奈，她将带血的手臂递到他面前，&ldo;我要一直让这黑狗血留在身上么？&rdo;

&ldo;确实不该……&rdo;听她所言，他支着下巴思索片刻，&ldo;可禅林寺乃佛门清净之地，你是女子，如何能在这寺中沐浴？&rdo;

宣成魅心沉到了谷底，刚刚熄掉的火苗，也隐隐地燃烧了起来：&ldo;那佛可曾教你，遇着女子就要去泼上一桶黑狗血？&rdo;

空木认真想了想：&ldo;好像没有！

&rdo;可他仍是坐着，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宣成魅的手已握成了拳，她将它放在桌上，咬着牙道：&ldo;所以……你还不快去？&rdo;

&ldo;可是……&rdo;空木眉头锁了起来，&ldo;佛也不曾教我，要让一个沾着黑狗血的女子在寺中净身！

&rdo;

&ldo;你‐‐&rdo;宣成魅&ldo;蹭&rdo;地一下站起身来，&ldo;佛难道不曾教你，自己做过的事须自己承担？&rdo;她靠近他一些，&ldo;我这浑身的狗血可是你泼的，我不在这儿洗，在哪儿洗？&rdo;

她本可以不用洗澡的，无论身上多脏，只需捏一个净身诀便可，大可不必与他纠缠，可如今，她在凡间，逼不得已伪装成了一个浅有修行的凡人，最多就只能变换点蛇或者指甲之类的小东西，或者隔空取下物品，像净身诀这种相对高级的术法，她若在他面前用了，指不定又会被他当做妖物纠缠上几年。

&ldo;可……&rdo;这次他倒没再反驳。

他亦站起身来，耳廓处泛起了浅浅的红意，&ldo;可我是男子，你是女子……这深更半夜的……&rdo;

&ldo;佛祖没跟你说过么？&rdo;宣成魅听不下去了，从前她只觉世上书生最为迂腐，而今遇了空木，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和尚迂腐起来，可比书生要强了百倍，&ldo;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难不成佛祖的话，你也当了耳旁风？&rdo;

空木仍有些踌躇。

宣成魅又道：&ldo;再说了，你若真怕冒犯了我，到时我在屋里沐浴，你在院中等着，不就行了？&rdo;

他抬起眼来，一双乌黑的眼珠循着她转了两圈，又朝上看看天色，微默一瞬，似乎也未想到好的办法，他方妥协道：&ldo;如此说……倒也可以！

&rdo;说罢，他复抬步走向厨房，走时将掌竖在身前，念念有词地说着&ldo;阿弥陀佛&rdo;之类的话。

宣成魅站在远处，恍惚觉得，这一天，比她过去过的数十年都要曲折。

此时已然夜深，山间墨色便更显沉重一些，偶有轻风拂过，引得树叶沙沙而响，亦让头上星子洒下的光摇摇晃晃。

宣成魅坐回桌边。

她一闲下来就喜欢撑着头假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她将胳膊肘支在桌上，将手微握成拳托着下巴，腥甜的血味仍旧浓郁，她闭了眼，不着痕迹地用法术闭住自己脉息，聚精会神地想起之后的事情来。

玄冥帝说，他感知到了那个东西，可是不确定，而她又不知它的形态，甚而连它有什么特征都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它会偶尔散发出一些灵力。

她若要探查出它是否在空木身上，便需长留在他身边，时时刻刻关注他身体里能量的变化。

他只是个孤儿，一座没落佛寺中的留守和尚，她宣成魅，又该用怎样的理由留下来呢？

是失了亲友的农家女？可她已在他面前用过了法术，这样说，只会更容易让他猜忌。

她脑中翻覆几回，那些普通的身份一一被否决，而今她能说的，只是她已看破红尘，想要潜心修行，这才千里迢迢寻来了这禅林寺中。

可若如此，他大可以说禅林寺已没落，不再收受弟子，或者干脆，让她去不远处的尼姑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