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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虽说回了家,但已经物非人非。
纳兰德性领着风潇上了楼,红杉木的地板吱吱呀呀。
因为几天没有合眼,困意难当,本想在自己卧室的双人床上将就一宿,不成想上楼一看,不仅床没了,就连放床的地方都没了。
他的房间已经被改成了建材储放间,大大小小的三合板、铝合金,横七竖八地堆放着,破了胶皮的电线捆着几卷泡了水的米黄色墙纸。
满目都是被侵占篡改的痕迹。
纳兰德性站在房间门口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一言不发重拳砸在木门上,直接凿穿了一个大窟窿,参差的木刺划破他的手,鲜血淋漓一地。
本来还对他颇为不屑的龙追也被吓得“呜呜呜”
直往风潇怀里躲。
纳兰德性什么都不说,靠着门板颓然滑坐下去,脑袋深深埋进流着血的手心里,不消片刻,肩膀开始无声地抖动。
风潇沉默看他。
龙追跳下地来,爪子“噌噌”
磨着地板,远远围着纳兰德性绕了几圈,才有些顾虑地往他身边凑去。
似乎是好奇他怎么不开心了。
“把你的狗拿走!”
纳兰德性听到动静一脸惊恐地抬起头来,缩手缩脚,满脸泪痕。
把龙追吓得一哆嗦,没命似的掉头就跑,躲到风潇背后才敢探出头来呼哧两声。
“我的神农氏大人,你在伤感些什么?”
风潇波澜不兴地说,随之蹲下身,拉过他的手看了看,修长的手指去身后hao了一把龙追背上的毛压在伤口上,一边抬眼淡淡望他。
纳兰德性正要尖叫,却惊奇地发现伤口在一点一点愈合。
转头去看龙追,它还在一脸愤懑地呼哧呼哧。
“听过一个词吗?人去楼空。”
纳兰德性看着风潇近在咫尺的脸,看他半跪在地上握着自己的手,看他虔诚地低垂着眉目朝狗毛覆盖下渐渐愈合的伤口轻轻吹气,身后是面目全非的家,沉静在无边空旷的黑夜中,一时间有些恍然。
“你大概不明白。
你看,风潇,我指给你看……楼下的客厅,就是现在摆着模型楼盘的地方,原本是一排红木沙发,沙发旁边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我记得还是德国进口的,大爷爷三不五时就坐在那里弹琴,怪老头,明明身体都佝偻了,可是一坐在钢琴前就挺直腰背装绅士……钢琴后面有一只装饰用的壁炉……哦,你瞧,那壁炉倒还在……壁炉上方本来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画里远山近水,孤舟晚亭……说是晚清匠人仿明代画家戴进《风雨归舟图》画的,虽然是赝品,但我觉得已经很好看了,再往那边是一只宋代哥窑的冰裂纹月白瓷瓶和一只唐代越窑的秘色瓷青黄水盂,大爷爷说都是假的,但是小爷爷偷偷告诉过我说那些其实是真的,大爷爷因为文革时期受过迫害,后来就不敢私藏文物了,所以小爷爷得了这些宝贝都只敢告诉他是假的。
那青瓷白瓷特别的有韵味。
韵味,你懂吗?”
纳兰德性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扭开头默默抹眼泪。
一边还长长喟叹一声。
“那边是阳台,小爷爷早些年总是早起在哪里吊嗓子,后来就成了大爷爷听戏盒子的专用地儿;里边是餐厅,餐桌是黄花梨的,铺了开满茉莉的白色桌布……我的房间是出生那年按妈妈的意愿重新装修的,你瞧,全部都是米黄色的,从墙壁到家具。
据说这样显得温馨。
温馨个毛线,没过几年她就走了。
电视在那边,那时候一到寒暑假,我就成天抱着电视看舒克贝塔、黑猫警长、金刚葫芦娃和小龙人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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