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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2页）

在鸽桑皇宫最僻静的梅林深处，有一座巨石垒成的石塔，塔高五层，灰色的瓦片上早已布满了杂糙青苔。

清早，鸦雀最喜欢停在石塔的瓦檐上啄食虫蚁。

这片梅林寂寥无比，平时鲜少有人会来这里，所以更显阴森恐怖。

只有在每天的膳食时间才会有一个灰发的老宫女提着食篮子往石塔而去。

而每当老宫女打开石塔的门时，才会隐约听见塔里面有一个带着咳嗽的声音和一个稚嫩的孩童声。

这天的天气阴郁清冷，已然是入秋时节，这样的天气，对常人而言，并不会有什么特别，可是石塔内妇人柔弱的咳嗽声却是一声比一声撕心了。

&ldo;娘娘，天凉了，您看您……唉，又不好好躺着，病情又加重了呢。

&rdo;老宫女爬到石塔的五楼，看见咳嗽不止的妇人正半靠在破旧不堪的木椅上fèng制着一件小夹袄，她赶忙放下食篮子，扯了榻前的旧袍子给妇人披上。

&ldo;沈嬷嬷，我没事，现在入秋转凉了，我要在我还能动手的时候把涅儿的秋衣赶制出来，不然‐‐&rdo;说着，妇人又猛地一阵阵咳嗽。

&ldo;唉，柔妃娘娘，您别说了……别说了，涅儿还没长大，你可不能……&rdo;那个满脸沧桑病容的妇人，赫然就是当年生出鲛人婴儿的柔妃，只是在石塔中囚禁了六年，一直重病缠身，如今的她，虽然风韵犹存，但是已然成了一具半死的枯体。

&ldo;为了涅儿，我曾几次三番地从鬼门关处硬是挣扎了回来，半死不活地坚持了六年，现在，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再煎熬下去了……可是我的涅儿……&rdo;柔妃凄凄然地望着房间角落处蜷缩着熟睡的小小身体，悲从心生。

老宫女忆起当年柔妃难产，差点送命，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可是却因背叛了鸽桑王，生下了鲛人的后代而被下令永远囚禁在石塔之内，不得重见天日。

本来，私通之罪是要立斩不赦的，可是鸽桑王念及昔日的疼爱之情，这才免了她们的死罪。

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柔妃生性身体羸弱，又经难产一事，本应该在香宫软塌上修养的，可是……这些年，她却连御医的面都见不上，能活到现在，已算是奇迹了吧。

&ldo;娘娘，您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小涅儿还需要娘娘的照顾呢‐‐&rdo;本来沈嬷嬷是想安慰柔妃的，可是一开口，还没说上几句，自己却先动容，一时感叹这对苦命母女的遭遇，不禁老泪纵横。

&ldo;沈嬷嬷，你是好人，我要是死了，我的涅儿……&rdo;柔妃拖着病体想起身走向角落的木塌，却颤巍巍地站立不稳，沈嬷嬷急忙扶住柔妃走过去，柔妃坐在塌旁，轻轻掖上小女孩踢开的被角，眼里有着怜爱和不舍。

柔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ldo;都怪我，不该把她带来这个世上受苦，如今，我又不能再庇护她了，以后她可以靠谁去啊……恐怕……凌绎也是自身难保。

&rdo;

石塔锁清秋（6）

柔妃口中的凌绎，正是涅儿的父亲‐‐南海鲛人。

鲛人平时都是常人模样，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才会显示出人鱼般的尾鳍，所以，要是鲛人不露出尾鳍和鲛人族的先天能力时，是没有人看得出是与否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初生的鲛人婴儿是没有任何掩饰的，现在到了这副田地，就算凌绎想救她们，也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与鸽桑抗衡吧？

柔妃连连咳嗽，却也没有惊醒熟睡的涅儿，看来她真的很困呢，睡得那么沉。

&ldo;娘娘，晚膳的时候我给你带些汤药来罢？&rdo;沈嬷嬷体贴地问道，以前她也是暗暗拿了汤药来给柔妃的，只是前些时候的药石竟不再管用，看来是柔妃的病情真的加重了。

&ldo;沈嬷嬷‐‐&rdo;沈嬷嬷放下食篮，正准备离去，却又被柔妃唤住。

她一转身，就看见柔妃直刺刺地跪在地上，&ldo;沈嬷嬷，我求求你，在我死后，一定要帮我抚养涅儿长大成人……一定一定……好不好？&rdo;

沈嬷嬷受惊地忙扶起柔妃，并一再地哈腰说这是折她的寿了，沈嬷嬷老泪纵横，说：&ldo;娘娘，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涅儿的，她那么乖巧，真是惹人喜爱呢，这样的孩子我怎么舍得让她受苦呢？&rdo;

听得沈嬷嬷这么说，柔妃这才放心地坐回榻上。

只是，柔妃还是没能熬过这个秋天，或许她早就预知了死亡，她本该在六年前就死的，如今煎熬了那么多年，为的只是给涅儿一个安生之所。

在这石塔里，虽然寂寥孤苦，但是在隔绝了外世的缤纷的同时，也隔绝了一切纷争，这，不是很好吗？

柔妃已不再是柔妃，她只是一个囚犯，所以，在她死时没有任何人瞥一眼。

一切繁华落尽，她不再是受宠之人，同样也不会是受攻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