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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然而在这三皇之间，最显赫、最荣华的便是人族之皇

自从空桑帝王之血断绝后，继任的西恭帝为了避免云荒陷入六部征战的动乱，在伽蓝白塔顶上的神庙前刻下誓碑，订立了王权传承的法典从此后，人皇又分为六帝，由空桑六部轮流占据紫宸殿的王座，二十年一轮换

此刻，光明王朝的第四十五任帝君:白帝白烨，正在深夜里凝望着自己的手

他低声喃喃:&ot;时间就要到了啊……&ot;

&ot;是啊，帝君，&ot;在他身后的暗影里，有人回答:&ot;您准备怎么办呢?&ot;那是一个须发苍白的清癯老者，面容冷峻，眸子清亮，穿着一品文臣的服饰，手里却握着一个样式奇怪的水烟筒他站在暗影里，几乎不为人所感知，就像是一个悄无声息的鬼魅，只有水烟袅袅升起，将他笼罩在云雾里

这个敢在帝君面前吞云吐雾的，便是如今空桑的第一权臣:宰辅素问出身于白族最显赫的贵族之家，论血统和辈分，连当今的白帝也该叫他一声&ot;族叔&ot;，更兼之学富五车、谋略出众，不但是白帝少年时的授业恩师，也是壮年时将其扶上王座的两大肱股大臣之一，权倾天下，无论外事内政，白帝都会首先听取其意见

听到宰辅的问话，白帝没有回答，凝望着那一枚皇天神戒出神了半晌忽地抬起手，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试图去退下那个戒指然而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那枚戒指就像是生在他的手指上一般，一动不动，越是用力就越发紧地勒住他的手指

&ot;呵!&ot;白帝冷笑了一声，&ot;看啊，至少现在，我还是天命所归的皇帝!&ot;&ot;是的，黑暗里的人回答，&ot;您是皇天的主人，自然也是空桑的主宰&ot;白帝低声:&ot;可惜朕身无帝王之血，无法成为皇天唯一的主人&ot;&ot;帝王之血算什么呢?最初星尊大帝打造这枚皇天神戒的时候，也不过是从一介布衣刚刚登基称帝而已&ot;宰辅在暗影里低声回答，&ot;事在人为，血统不足一晒，一切只看陛下是否真的想成为皇天唯一的主人罢了&ot;

&ot;朕当然想啊……老师!&ot;在宫殿的最深处，面对着最心腹的重臣，白帝再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ot;朕准备秘密召墨宸回朝，一起谋划大计!&ot;

&ot;召他白帅回朝?&ot;宰辅苦笑了一声，&ot;臣记得墨宸出征时说过，最多不出一年，他便可以拿下棋盘洲本岛‐‐这个当儿让他撤回，他怎么肯?&ot;白帝冷笑:&ot;不出一年?距玄族来接过帝位，也唯有两年了!&ot;宰辅心里微微一惊，不做声地看了一眼坐在金座上的帝君，脸在浮动的水烟里明暗不定，许久，平静地回答:&ot;帝君说得不错事有轻重缓急，西海战事可以放一放白帅欲成千古第一名将，自然是军人应有的霸图‐‐殊不知，为臣子的所有雄心，都应该放在君主之后&ot;&ot;老师说得对!&ot;白帝颔首，&ot;其实墨宸又有什么理由反对?他是我唯一的女婿，等朕永霸了帝位，百年之后，这天下还不是他的?&ot;

宰辅素问的眼神一变，似乎有冷芒在心底一闪而过，口中却道:&ot;帝君说得是，既然帝君决心已定，那么此事不可久拖‐‐如今朝中有微臣，军中有墨宸，诸位藩王皆碌碌不足道，帝君不必瞻前顾后&ot;

白帝又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伽蓝白塔

那座神庙隐藏在夜色里，门窗紧闭，没有人的气息‐‐自从在誓碑之前替自己戴上这枚皇天神戒完成加冕仪式后，那个苍老的女祭司便退回了自己的殿堂然而戴上戒指时，她在自己耳边说过的那句话，却一直回响在耳畔

&ot;皇天为证，若违反誓碑上的三条约定，天人共诛!&ot;那是一句没有感情色彩的陈述和警告，听起来却仿佛是诅咒

宰辅沉默了良久，试探的问:&ot;那么，陛下想要从哪里下手?&ot;&ot;还不知道，先让朕想一想吧&ot;白帝忽地笑了一笑，&ot;明天是海皇祭了，老师不跟我一起去叶城么?殷仙子的舞姿可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啊……&ot;&ot;微臣老了&ot;宰辅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ot;而且白帅的女人，怎敢觊觎?&ot;&ot;哦，也是……&ot;白帝自嘲地笑了一下，&ot;墨宸倒是比朕有福气&ot;&ot;陛下太谦了虽然流光皇后已逝，但如今后宫的丽容二妃均为艳色，而且悦意公主也是出名的美人‐‐&ot;说到这里，仿佛知道失言，宰辅顿住，笑了笑:&ot;如此说起来，白帅的确是艳福不浅&ot;

&ot;悦意?别提那个令朕头疼的疯丫头了&ot;提起自己唯一的女儿，白帝却长眉紧蹙，&ot;朕当初将她嫁给墨宸，也算是用心良苦，可她却……&ot;

话音未落，暗夜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喊声那个声音来自伽蓝白塔顶上，似乎是一个女子声嘶力竭的笑声和咒骂，伴随着金铁拖地的刺耳剐擦声，在塔顶上来回地疾奔

&ot;你看，又来了!&ot;白帝不耐烦地蹙眉，&ot;每夜都要发一疯，从没有安生的时候&ot;&ot;公主的情绪一直不稳，&ot;宰辅叹气，&ot;一直用锁链锁着，总不是个办法&ot;&ot;不锁着还能怎样?&ot;白帝用手拍击着王座的扶手，&ot;一放她下了白搭，不出一个月，她一定又要千方百计地逃出去了!丢人现眼!&ot;

显然宰辅也知道昔年帝王家那些不能见人的秘密，不由有些头疼地蹙眉，沉吟半晌，道:&ot;陛下有试过告诉公主么?公主倾心的那个人早已别娶，她还在等什么?&ot;&ot;当然不能说!&ot;白帝冲口而出，&ot;一旦说了，那还得了?&ot;宰辅笑了笑:&ot;原来陛下还是心疼公主的&ot;

&ot;唉，毕竟流光她只留下那么一个孩子……朕也没有其他骨血&ot;白帝颓然坐下，喃喃，&ot;而且悦意是朕赐给墨宸的妻子，一旦出事，怎么和墨宸交代?&ot;宰辅无声颔首，默不做声地吸了一口水烟，将手伸了过来

白帝愕然看着那只苍老如枯树皮的手在他眼底下摊开，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丹丸，黑色里夹杂着一点点金屑，香味浓郁沉厚‐‐宰辅将那枚药物呈给白帝，悠然道:&ot;这黑甜香入水即融，服之令人忘忧，真乃神物&ot;

&ot;黑甜香?&ot;白帝一怔，一时没明白为什么臣子忽地说到这个上来

&ot;那是中州过来的药，据说是用天竺的阿芙蓉提炼而成每次服用一枚，便舒服如神仙，翩然忘忧，想不起任何烦心事&ot;宰辅悠悠然吸着那一管水烟，语气微妙，&ot;公主夜夜不能安睡，此药十分对症&ot;

&ot;哦!&ot;白帝终于明白了过来，眼神却有些复杂，&ot;这不就是迷魂药么?&ot;宰辅笑了笑，将手收回:&ot;既然帝君不忍心，那恕老臣冒昧了&ot;&ot;不‐‐&ot;白帝抬起头对着虚空发话，&ot;寒蛩，替朕把这个黑甜香转赐给公主&ot;随着那一声吩咐，黑暗的最深处有一个珠灰色的人影浮了出来，无声无息，仿佛一个没有重量的魂魄‐‐那是一个男子，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寒意，随着帝君的召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空旷的紫宸殿里，就像一个幽灵

那个幽灵藏在暗影里，微微一躬身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托着，宰辅只觉得掌心一阵风过，那枚黑金色的药丸就忽地消失了

白帝长长叹了口气，有些烦乱地挥了挥手:&ot;去吧&ot;那个幽灵躬身一礼，转瞬又藏回了黑暗